第四节
官制,裁撤州县,整编军备……外加上东征西讨,真是数都不数过来。朝局好不容易达成微妙之平衡,只要不出大错,在这当儿,皇上肯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外头打着仗,怎经得起内里头还朝局动荡不安?宫里头说,太后好几次和皇上说司马光之位不宜在吕惠卿之下,皇上也说司马光可以为左右仆射,但是司马光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其位甚至还在吏、兵二尚书之下!难道司马光当不得吏部尚书吗?依我看,皇上就是怕司马光一动位置,无论是吏部尚书还是右仆射,手里有了人事之权,这朝局便再也安稳不下来。皇上是极英明之君主,熙宁十年,便借着交钞的名义,升吕惠卿为左仆射,夺了他独掌堂除之权,如此一来,重要人事之权,便要由政事堂会议决定,而吏部又交给较温和的冯京,又有所谓的‘石党’从中调和,新党旧党,才能勉强相安无事。否则,无论是人事之权由哪一党来控制,若说他们不斗个你死我活,我断然不信。”
“只是,这样的日子,已经不长了。”王昉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说道。
“嫂子是说,朝局要大变了?”金兰试探着问道。
“一个吏部尚书做上十年,他不结党也是结党,不营私也是营私。”王昉似乎有点惟恐天下不乱,“两府的格局,维持了近十年。老的老,死的死,本来也要变了。枢密院、吏部、兵部、工部、刑部,甚至礼部与户部,还有诸如卫尉寺、太府寺、大理寺之类重要衙门,这几年内都要换人。否则皇上无法心安。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本来吕惠卿或者还可以安安稳稳当几年宰相,皇上也可以待西南局势稳定一点再从容下手。但是……”王昉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身子,望着金兰,压了声音,道,“你可知道,大风暴要来了,皇上不得不提前动手换人,吕惠卿的相位,而今也已经危若累卵!”
“这场大风暴,对有些人来说,是灭顶之灾,但对表弟来说,却是天佑。”
“但是……”金兰完全被王昉敏锐的洞察力折服了,但是她还是很难相信看起来欣欣向荣、如日中天的大宋,将会面临什么“大风暴”。要知道,仅仅三年之前,这个帝国刚刚将一个实力远在高丽之上的西北强国打得几乎灭国!西夏人在与宋朝的战争中,损失了大部分人口,几乎全部最富饶的土地,甚至还有他们先祖的陵墓!而宋朝则得到了——在金兰看来,宋朝得到的,远不止一个西夏这么简单。他们得到了一个陕西路,关中从此由边塞变成腹地!他们还将得到数以十万计的骑兵——占据灵夏之后,宋人从此有了天然的马场,假以时日,他们将可以与契丹铁骑在马背上决一高下。作为一个高丽人,最多算是一个开封人,金兰很自然地忽略了大宋西南的所谓“西南夷”。与身边的宋人一样,她从心里轻视西南夷,认为那是无足轻重的,尽管宋军连遭败仗,损失惨重,但她与大多数宋人一样,都认为这是因为宋军没有派遣主力禁军进剿!毕竟,为了应付与西夏的战争,宋朝大幅度地加快了他们的禁军整编步伐,大宋朝的未整编禁军、部分河北禁军,还有全部东南禁军,其战斗力是远远不及其精锐主力禁军的。西军大战之后需要休整,士兵们经历过这样的大战后,会产生种种厌战的情绪,而西北塞防依然需要重兵驻守。京畿的精锐禁军,更加不能随便抽调去西南与什么“西南夷”作战——宋人时刻不敢放松对辽人的警惕。更重要的是,西南夷永远只是西南夷,那场“遥远”的“无关紧要”的战争,似乎与普通人无关。军事上的小小“挫折”——没有人承认那是“失败”——只不过是由于“轻敌”。金兰与大多数人一样,相信这次种谔统率百战之师入蜀,西南叛乱的平定指日可待。即便在她知道雄武二军发生兵变后,她也依然如此相信——因为大部分宋人心里面的“禁军”,乃是专指西军与殿前司所辖马步军的。河北禁军叛乱如此迅速被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