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山,祭奠熙宁以来阵亡将士与渭南县死难军民,先贤、忠烈二祠也要举办盛大的祭典,李清臣须得去参加祭祀;而萧佑丹也要会见辽国驻汴京使节,宋朝官员亦不方便在场。李清臣便向萧佑丹告了罪,离了都亭驿。
辽国新盖的使馆,连都亭驿并不远,便在投西大街的街南。当时诸国使馆依然沿袭着旧有的习惯,如高丽使馆便建在梁门外安州巷同文馆附近,那里是原来宋朝接待高丽使节的地方,现在除了接待高丽使团外,偶尔也接待日本的使者;交趾等南海诸国的使馆,则全在怀远驿附近。
按宋辽外交惯例,使团进入对方国境之后,一切接待、安全,便全由东道主负责。因此虽是卫王出使,辽国使馆亦不便前往陈桥驿相迎,只派了人在都亭驿相候,待到萧佑丹递交国书后,正使韩拖古烈方匆匆赶来,正好李清臣前脚方走,他后脚便到了。
韩拖古烈本是渤海人,原来是个奴隶,他幼时不知何故被人抛弃,辽国一家姓韩的贵族在拖古烈捡到,便唤他为拖古烈。因自小聪慧,被主人家挑选了陪少主读书,凡契丹、汉文,过目不忘,被视为奇材。后来辽主耶律濬即位,开科举,韩家便让他替少主参加考试,不料竟得中省元。殿试时,被耶律濬看出破绽。耶律濬不仅没有追究韩家与拖古烈之罪,反为他赎身,赐其姓韩。数年之间,拖古烈便以才智文章,升至北院林牙。两年前,又被委以重任,出任辽国驻宋朝的正使。
拖古烈到汴京后,便以其文章与才华,赢得了宋朝皇帝、士大夫的好感。而其身世之离奇,更为其增添了神秘的光环。凭借着出色的外交手腕,拖古烈为辽国赢得了许多外交利益。而且,在他任上,辽国对宋朝的间谍工作,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进展。凭借着与宋朝士大夫的交游,宋朝每往河北、河东、京东派出重要官员,往往这边厢官员还未离京,其简历便到了辽主御案之前,因为其擅长丹青,有时甚至还附有他的亲笔画像。对于韩拖古烈的才干,辽主与萧佑丹都十分肯定。
这时见着拖古烈进来,萧佑丹连忙起身相迎。拖古烈早已拜了下去,用契丹话说道:“下官叩见大王。”
“林牙不必多礼。”萧佑丹忙上前搀起,亦笑着用契丹话回道,“一别两三年,林牙神采更甚胜往昔。”
拖古烈却不肯起来,又恭恭敬敬地问道:“未知陛下龙体安否?”
“陛下身体极好。”萧佑丹笑着答了,拖古烈这才起身。契丹人没有太繁琐的礼节,先给萧佑丹行礼,再问辽主安否,双方亦皆不以为异。
萧佑丹又打量拖古烈,见他肤色白净了许多,又笑道:“林牙算是得了个好差遣,汴京可是个好地方。”
“汴京的确是个好地方,几个月前,下官见到一大食商人,他说汴京是‘天堂之城’,是天下最繁华的城市,只怕不是虚言。”拖古烈笑着回道,他是萧佑丹的老部下,二人说话便很随便。
“不过,富贵温柔之乡,却不是磨砺人意志的好地方。北方的朔风,才能锤炼出英勇强壮的战士来。”
拖古烈笑着点头,二人正说着,却听门外有人禀道:“大王,李学士派人送来曹婆婆肉饼,还有院街东面熟羊肉铺的羊肉,各色水果点心。”
“先放下吧,无要紧事,休要来打扰。”萧佑丹吩咐一声,门外应了去了。萧佑丹转头见拖古烈诧异地望着自己,因将方才之事说了一遍,又笑道:“林牙以为李清臣如何?”
拖古烈沉吟了一会儿,道:“才智、文章,天下少有,但胸襟器度,却略嫌不足。”
萧佑丹点点头笑道:“若换上石越,他一定便会陪我去曹婆婆处吃上几块肉饼,且看我弄什么玄虚。我不断卖弄,不过是存心试探,他虽然知道心生忌惮,也未必便没有应对之才,却少了担当,再多的才能,也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