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由致果而振威,甚至是昭武,从此独领一军,成为真正的名将,也绝非难事。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他的锦绣前途,却到底是间接被自己毁了。
唐康并没有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的变化——若是以前,他是绝不会有丝毫内疚的情绪的,他会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李护营呢?”
“李大人编管雄州。”唐福简短地回答道,心里却暗暗诧异。不知道这两个人与唐康是何等交情,唐康竟会如此关心他们的祸福。
“俗语道‘朝里有人好做官’,这话是一点儿都不假的。”过了一会儿,唐福又笑道:“这回便是二郎与高提督安然无事。高提督转任益州,摆明了是要重用。二郎也是因祸得福,通判大名府——朝廷正在那修城建寨的,这可是个美差……”他到底是唐甘南身边的人,眼里看到的,尽是无限的商机。
“通判大名府?!”唐康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却没听到唐福回什么。他升官了,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他却并没有高兴与兴奋,反而感到一阵的混乱。干着同样一件事情,有人升官,有人重用,有人降职、编管、前途黯淡……
荒唐的是,自己这个始作俑者,理应负最大责任的人,居然升官了。田烈武与李浑一腔热血来协助自己,结果却落到这般境地!
这些是唐康以前绝不会想的。
但是一旦想来,竟觉得如此荒唐。
这就是政治吗?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吗?
从一开始,他就有了心理准备,会被罢官,削职,会被编管……他设想过各种各样的结果,惟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升官。
皇帝与政事堂有他们的理由——唐康在戎州立下极大的功绩,原本是预备升官大用的,总不能因为渭南一案,便将他在戎州的功绩一笔抹杀吧?欲加之功,何患无辞?!要迎合皇帝的心意,也不是一件难事。于是,唐康在戎州的功绩被略略夸大一些,戎州之绩要升两阶,渭南一案要降一阶,还是升官!
也是机缘凑巧,刚好两个持议最坚的给事中任期将满,为了防止又节外生枝,出现封驳,皇帝干脆事先就动用自己的人事权,顺水推舟将这二人给外放了。
在赵顼看来,门下后省只是自己用来制衡两府的工具,若是碍手碍脚,妨碍到自己,那么通过人事变动来减轻阻力,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熙宁初年,为了推行新法,他甚至几乎不惜将台谏驱逐一空。
但这些内幕,唐康此时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他缓缓合上双眼,闭目冥思着。唐康并不是一个天真的人,也不是一个虚伪的人。他不会假模假样的上表,请求自己与田、李同罪。他不需要通过这样在他看来是“虚伪”的方法,让自己内心平静。
“我会补偿他们的。”唐康想道。这是权力的艺术。唐康再一次亲身体验。若要想有所作为,便不能抗拒它。得让它成为自己的工具。
松漠庄是石越新买的一座庄园。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庄园中,到处都是上百年的松树;而石越又在这里养了几十匹上好的河套马。白水潭的技艺大赛逐渐地固定了下来,形成了一项传统,在秋闱之后举行——士子们考完之后,正好需要放松与发泄,于是,白水潭的技艺大赛,遂成为汴京举城狂欢的节日。赛马便是从技艺大赛中流传开来的,并且逐步成为汴京市民最喜爱的赛事之一。汴京的达官贵人与普通市民,都等不及三年一次才有的盛会,每年秋收过后,冬至之前的某日——由开封府议定日期,在汴京城北,会举行一场持续时间近十日的赛马大会。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市井小民,只要家里有马,便可以报名参加,赢取最高三千贯的大奖——这笔奖金,在熙宁十七年,可以在汴京城买五到七座大宅子。在这十天里,关扑是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