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抗。这种涉嫌弑主的事情,只要想一想,都会造成他潜意识的反抗。
石得一当然不会承认是因为自己害怕。他用来自欺欺人的理由,是所谓君臣、主仆的情分。他甚至还会产生一个错觉——他对皇帝还是忠心耿耿的,他的谋反,不过是在皇帝死后,迫不得已。人类很难超脱时代的道德观念,即使石得一只是个宦官,他心底的最深处,也会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大逆不道,违背人伦。但李昌济的谋略,却出乎意料地给了石得一一个平衡心理的机会。
那些说人不可以自欺欺人活着的人,是天真而无知的。
人类最擅长的事之一,便是自欺欺人!
“朱大成那边如何了?”石得一看见养子石从荣进来,眯着眼睛问道。
“他没有选择。”石从荣轻松地说道,“朱大成一向惧内,他在外面养了个歌妓,还生了个儿子,单是这件事让他老婆知道,他便没好日子过。更何况他关扑、赌马,还欠着一万贯多的债。儿子还查到,姓朱的可能与一桩人命案有关,卫尉寺正在查他。”
人真是很奇妙,竟会为这么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便铤而走险,去干可能导致族灭的勾当。石得一心里感叹着,口中却叮嘱道:“还是要小心点。派人盯紧他,这是全家老小灭族的事,一点纰漏也出不得。”
“儿子理会得。”石从荣点点头,道,“只不过,儿子以为雍王那边的人指望不上……”
“我亦不指望他们。”石得一满不在乎,“雍王只是我们打的一面旗帜。兵变的关键便是隔绝中外。从今日开始,我可能便不再出宫,你也要住在皇城司。官家大行之后,我便会马上派人通报你和雍王。到时候你便以我的名义,请那三个勾当皇城司议事,埋伏下亲信,假传太后旨意将他们杀了,夺了他们兵权,领兵包围两府。只要你打着太后的名义行事,那些班直、禁军,一时弄不清情形,只会拥兵观望,断不会拼死抵抗。到时候不知是谁在两府值日,他人尤可,若石越在,便要果断,倘不能制服他,要当机立断杀了。他在宫里有不少内援,因他平定西夏,许多班直侍卫或是他部属,或对他很服气。此人多留一刻,都是心腹之患——不过,石越与司马光那时多半会在福宁殿宿卫。总之,控制两府后,你不要逗留,立即领兵去福宁殿和保慈宫,到时候若雍王拉拢的那几个班直指挥使轮值,他们自会响应你。若是不在,你千万不可乱了阵脚,便以奉太后旨意平乱的名义,包围两宫便是。也不必轻举妄动,石越也罢,司马老儿也罢,只要被困在福宁殿,亦成不了气候。”
“儿子明白。”石从荣应道,又侥幸道,“幸好郭老头出去了,否则他是经年宿将,可比石越还难对付。”
“这是天意。”石得一笑道,“到时我会亲自控制皇城诸门。大变时,中使一定会去召诸相进宫,我便在皇城门口,矫旨将宰相们全扣住,再迎雍王进宫。许继玮则领人去控制开封府,韩忠彦懦弱无能,不足为惧。朱大成的班直侍卫,只管监视东宫,以奉诏保护东宫为名,阻住六哥去福宁殿或保慈宫。朱某绝非杨士芳、田烈武敌手,但他能拖得一时,便是一时,只要雍王比六哥先到福宁殿,太后便只得接受既成之事,到时候任杨士芳有三头六臂,也无回天之力。”
“最要紧便是爹爹那里,只要隔绝中外交通,宰相们全被扣住,外头不知道宫里发生什么事,宫里纵有点意外,亦不至影响大局。”
石得一微微点头,笑道:“姓李的牛鼻子,没有别的本事,但这个兵变方案,倒想得极周到。但你那里亦是要紧处——以开封府来说,禁中是中,控制皇城与外面的交通,便是隔绝中外;但以禁中来说,福宁殿、保慈宫、两府便是四个最要紧所在,控制这四个所在,禁中便也乱成一团,没人能知道发生何事,在这稍有不慎便是族灭之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