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自己做了皇帝,虽说一心励精图治,但后宫的妃子还是一日多过一日,这些女子,或玲珑,或娇俏,总有一些特别的系人心处,越发衬得这个贤良的皇后庄重无趣。那些后宫的女子都爱争执,爱吃醋,爱闹别扭,他终于明白这其实是女子的天性,于是不免怀有恶意地猜想:她强忍这一切,是否觉得辛苦?
回想起这一切,他忽然惊觉,他居然直到这一刻,才开始怜惜起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不是太晚了些?如果……如果再有一点时间,朕一定要对她更好一些!
但随即,他又看到了悄无声息走进来的李向安,一如既往地弯腰叉手侍立着,他身后帷幕之外,隐约可以看见两个太医正头并着头,是在说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熬不过今晚了吧?
他忽然间愤怒起来,却又马上感到沮丧。他听到李向安尖细的声音正低声跟向皇后说:“李舜举、石得一、宋用臣、仁多保忠都在殿外宿卫,石得一与李舜举会轮流出去巡视,今晚在殿里宿卫的石相公,正在巡查班直侍卫的哨位……”
向皇后含着眼泪,轻轻点了点头,脸上却突然间又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烦躁与不安,他猜到了她的心意,不由又想起一月六日召见李舜举的事来。
“官家,此乃是作茧自缚!”李舜举的话言犹在耳,“本朝祖宗法制,宰相权重。至官家改官制,两府之权重,几近于西汉。又何必要什么辅政大臣?太子大位已定,以太后之贤,绝不至有负官家,官家相疑至此,反易令他人见隙而萌异志。况且,官家若不信太后,便不当请太后权同处分军国事,既请太后垂帘,又见疑至此,这正是取祸之道!”
“况且这六辅政之设,其中四人,垂垂老矣。惟石越与韩忠彦正当壮年,待四公死后,官家欲以何人来制石越?韩忠彦之智谋德望,岂能敌得过石越?待太子亲政,官家欲太子与石越如何相处?其将为诸葛?将为霍光?或将为操、莽?献策之人,深误官家!”
那日,李舜举看了他出示的遗诏后,在他面前直陈肺腑,痛哭流涕,额头叩得鲜血直流。赵顼那时便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份遗诏的不妥。他这份遗诏,或者能够保证儿子长大亲政,但却给亲政的儿子,留下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难道真是作茧自缚?他那时已经警觉,正想着叫李清臣与安焘来修改遗诏,却意外看到李舜举眼中犹疑不定的神色——为了提防有人借他生病时,欺上瞒下,他素知李舜举忠厚,早先便暗中吩咐他定时汇报朝野异动。李舜举眼中的神色,令他大生疑心,这才又催着他禀奏,不料听到的,却是契丹即将大举南犯的晴天霹雳!
他想到这里,不禁又激动起来。朝局未稳,战乱将起,这孤儿寡母,如何能够应对这一切?纵然能安然渡过眼前的难关,他筹谋未妥,尚还留下一个老大的难题给他们,这一切要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他只觉得五内如沸,脑子仿佛在瞬间要炸开了一样。
契丹狼子野心!狼心狗肺!居然又想要趁火打劫!
何日能收复幽蓟?
一定要收复幽蓟!
一定要收复幽蓟!!
一阵阵剧痛中,赵顼仿佛诅咒发誓般地在心里呐喊着,眼前浮过一个个的人影,曹太后、父皇、王安石、石越、王贤妃……每个人的样子都那么模糊,最后完全混杂在一起……
“呃——呃——”终于,赵顼发出两声痛苦的嚎叫声。一阵异常剧烈的头痛仿佛在一刹那间撕裂了他的大脑……
殿外,风雪更烈。
“太医!快传太医!”福宁殿内,顷刻间乱成一团。向皇后摇动着赵顼的身体,哭得死去活来。
李向安早已经冲出去,领着几个太医跑回寝殿,几个太医呆呆地望着床上的赵顼,在李向安的催促下,才知道一个个地轮流为皇帝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