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死间”
“他犯了死罪,我无话可说。不过,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别弄得太难看,他去的那天,我要亲自送。”
“明白。”汪曼春长叹了一口气,说,“你放心。”
酷刑开始了。一把医用手术钳子,把明台修长的指甲盖死死镊住,然后,慢慢地连根拔起,因为拔的速度时快时慢,尖锐的疼痛感,折磨得明台一次又一次地发出野兽被撕裂兽皮般的号叫。
十指连心。
明台几度死去活来。
每当他临界生死、模模糊糊的时刻,汪曼春就给他注射清醒药剂,让他无时无刻不置身于残酷的炼狱。每当他被剧痛撕裂着神经,睁开眼睛时,他所面对的就是汪曼春那一张冷艳骄横的面孔。
“你叫得太难听了,真该让你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姐来欣赏一下你明少的风采。”这是奚落,猫戏弄老鼠般的羞辱。
“我知道,面对新政府的时候,有些问题我们无法强求观点一致。”这是引诱,代表彼此可以求同存异。
“慢慢考虑,我们有的是时间。”这是威胁,警告明台还将面对无数次死去活来的折磨。
“对于我来说,你大哥就是我生命中的另一半,我真的不舍得你受罪。”这是感情诱饵,代表于心不忍,盼他悬崖勒马。
“第二战区的文件,我们都分析过了,全都是假的。你们只不过是重庆政府抛弃的弃子而已,何必为了出卖你们的政府而卖命呢?”这是惺惺作态,代表新政府胸怀宽大,不似重庆政府残忍无情。
明台把汪曼春的劝降时间,当成汪曼春给自己养精神的时间。每当汪曼春的表演结束,而他依旧是眼带鄙夷,那么下一轮折磨又将开始了。
汪曼春一遍又一遍地询问第二战区的情报真假,一回又一回地注射致幻剂,引导他说出实情。
在致幻剂的作用下,明台有断断续续的真话流露。
“王天风为什么要出卖我们?”
“于曼丽身上的情报很重要,比命还重要,宁可丢了命……”
“郭骑云是谁?郭骑云死了,为了掩护一份真情报。”
“我跟于曼丽是生死搭档。”
“我爱锦云。”
“锦云是谁?不知道,不清楚,反正不是我们的人。”
“大姐救我。我还活着吗,大姐?”
昏厥的感觉来了一次又一次,他挣扎、喘息,他期待死神的降临。仿佛烈火焚身,一场场噩梦在不间断地轮回。
明台不是铁打的男人,但是,他是一个把自己当成死人的男人。除了痛楚难当的生理反应,他没有哭过一声。他从心底为自己骄傲和自豪。
无论是谁出卖了他,他都甘心情愿去殉国。
不管明楼是黑是白是灰是红,他都执意相信,大哥是中国人。
他总是笑。尽管笑得很瘆人。
他笑,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否会挺过来,如果半途受刑死了,他要让敌人看见他的笑,视死如归的笑,胜利者的笑,永不屈服的笑。
指甲全部脱落,十根修长的手指尖就变成十个血洼洼的小坑。两根指骨被敲断,浸过盐水的皮鞭,从上招呼到下,三天后,他已经体无完肤。
明台奄奄一息。
汪曼春的身体也扛不住了,她困顿到了极致。她甚至有一种踩在奄奄一息的明台背后开上一枪的欲望。
她要攫取明台残存的最后一口气,除掉明台。
最心痛的应该是明镜。每当她有杀掉明台的冲动的时候,她就会想起明楼。
她绝不能开这一枪,这一枪谁打不是打?关键是明楼将来对于明台的死,会不会心生愧疚,而牵连到对自己的感情?
汪曼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