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驯狮子骢临《兰亭序》,苦心揣摸取悦术
事之际,高昂的马嘶惊碎嬉笑,继而一匹青骢色高头骏马奔腾而来。嫔妃吓得花容失色,李世民也从胡床一跃而起;七八个侍马宦官随后赶来,拽缰绳,摁辔头,爬到马背上紧紧抱住它脖子,合众人之力才将这匹马控制住。
侍马宦官累得气喘吁吁,却还没忘了伏地请罪:“狮子骢惊蹿,冒犯圣驾,奴才死罪!”
李世民却很沉着:“狮子骢至今还不能驯服?”
宦官满脸无奈:“奴才们想尽办法始终不能驯教,已有二十余人被它摔伤踢残。它还是这厩中一霸,别的马都不敢招惹,喂草料时它若不食别的马也不敢吃。”
“千里良驹偏不能随朕之意,可惜可惜。”李世民摇头叹息——这匹狮子骢他虽未骑乘过,却格外珍视,得来十分不易。昔隋文帝时西域进献宝马,周身淡青,鬃毛如虬,号为“狮子骢”,朝发西京,暮至东洛,日行千里,夜走八百,能负千斤之重,确是不世出的良种;但性子狂暴难以驯服,满朝文武唯猛将裴仁基能驾驭。
隋失社稷群雄相争,裴仁基辗转中原之地,先降瓦岗后投洛阳,被王世充所杀,宝马下落不明。李世民久闻狮子骢大名,攻取洛阳后寻访此马下落,终以千金购得,惜乎“廉颇老矣”不复当年神力;于是又遍访良种骒马与之交配产崽,精心培育优中选优才有御厩中这匹狮子骢。
李世民缓步踱至近前,想摸摸它脊背,狮子骢却脖子一扬,大嘴一张,险些咬到他手。李世民的血性立时被它逗了上来:“好个大胆的畜生,朕要亲自驯服它。”
宦官吓坏了:“皇上,不可啊……”
“朕能平定天下,岂会受困于一畜生?”李世民偏要斗这口气,不等宦官备鞍,抱住它脖子纵身上马背。哪知腿还没迈过去,狮子骢四蹄乱跳,昂起脖子挣扎起来,巨大的力量险些将皇帝甩出去;众嫔妃一声惊叫,步步后退。李世民毕竟是一代勇士,死死搂住马脖子,两条腿渐渐夹住;哪知狮子骢又是一阵更剧烈的挣扎,连宦官攥着的缰绳都脱了手——一人一马就在禁苑中较量起来!
狮子骢四蹄狂纵兜着圈子奔驰,时而腾起身子,时而尥蹶后踢;李世民却铆足力气,任它如何挣扎,十指紧扣犹如一把大锁死死锁住它脖颈,两腿用尽全力,紧紧附在它背上。
狮子骢愈加狂暴,浑身鬃毛都张立起来,大步纵跃脖子狂摇,发出惊天的嘶鸣,它这一鸣厩中所有马都随之叫起来,仿佛在给它鼓劲儿;李世民被它摇得几度险些跌下,却凭膂力挺了过来,既而在颠簸中向上蹭了蹭身子,右臂环抱马颈,左手攥起拳头,朝它顶门一通猛击。
除了媚娘和阴妃等几个泼辣胆大的,其他妃嫔早吓得捂住眼睛,看都不敢看。众宦官也都捏了把汗,见僵持不下,唯恐皇帝有闪失,大伙各持皮鞭一拥而上,将一人一骑围住。
相持足有一刻,李世民渐渐力竭,被狮子骢折腾得冠带落地披头散发;狮子骢也黔驴技穷,又见一群宦官四面围上,愈加惊慌,放声嘶鸣似是恐吓,挣扎却越来越无力。
众人一见这情形心下稍宽,大功即将告成;哪知这畜生不但暴躁而且狡黠,假作驯服之状,见宦官已到近前突然后蹄猛踹,踢翻一人,继而矫健一蹿,又撞开两人,突出重围向西北疾驰。
众宦官魂儿都没了——西北面是一片桑柳榆槐,这畜生是想借群树枝杈把皇帝撞下去!
天子有失,所有人都活不成,宦官们都疯了,骑马的骑马,奔跑的奔跑,都往西北面追去。李世民被这突生的变故搞得头晕目眩,却依旧不肯放弃;哪知烈马奔腾狂风拂面,恍惚间竟驰到林边,李世民心头一悸——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眼前情形如此熟悉。
玄武门前……仓皇入林……落马坠地……兄弟肉搏……
不知不觉间李世民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