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羞
时候也没在人前说过两句厉害话,老都老球了,倒肝火盛起来了,还想训人哩!没这个必要啰!
当晚召开全体教师会,专题研究如何卖冰棍的问题。王老师又吃惊了,没一个人反对杨小光卖冰棍,连校长主任也不是反对的意思,而是要大家讨论怎么卖的问题,既可以使大家都能“赚几个烟钱”,又不致出现“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问题。讨论的场面异常活跃,直到子夜一时,终于讨论出一个皆大欢喜的方案来:教师轮流卖冰棍儿。
<er h3">三
大门离公路不过十米远,载重汽车和手扶拖拉机不断开过去,留下旋起的灰尘和令人心烦的噪响。骑自行车的男女一溜带串驶过去,驶过来,铃儿叮噹噹响。他低了头或者偏转了头,想招呼行人来买冰棍儿又怕熟人认出自己来。“王老师卖冰棍儿!”不断地有人和他打招呼。打招呼的人认识他而他却一时认不出人家,看去面熟听来耳熟偏偏想不出人家的名字,凭感觉他们都是他的学生,或者是学生的父亲或是爷爷。他教过的学生有的已经抱上孙子当了外公了,他教了他们又教他们的儿子甚至他们的孙子。他们匆匆忙忙喊一句“王老师卖冰棍儿”就不见身影了。似乎从话音里听不出讽刺讥笑的意思,也听不出惊奇的意思。王老师卖冰棍儿其实平平常常,不必大惊小怪。外界人对王老师卖冰棍儿的反应并不强烈,起码不像王老师自己心里想的那么沉重。他开始感到一缕轻松,一丝寂寞。
“王老师卖冰棍儿?”
又一个人打招呼。王老师眯了眼聚了光,还是没有认出来,这人眼睛上扣着一副大墨镜,身上穿一件暗紫色的花格衫子,牛仔裤,屁股下的摩托车虽然停了却还在咚咚咚响着。王老师还是认不出这人是谁。来人从摩托上慢腾腾下来,摘下墨镜,挂在胸前的纽扣上,腰里插着一只手,有点奇怪地问:“王老师你怎么卖起冰棍儿来了?”
王老师看着中年人黑森森的串腮胡须,浓眉下一双深窝子眼睛,好面熟,却想不起名字:“唔!学校搞勤工俭学……”说了愈觉心里别扭了,明明是为了自个赚钱,却不好说出口。
“勤工俭学……也不该让你来卖冰棍儿。这样的年龄了,学校领导真混!”中年人说着,又反来问:“是派给每个老师的任务吗?”
“不是不是。”王老师狠狠心,再不能说谎,让人骂领导,“是老师们自己要卖的。”
中年人张了张嘴,把要说的话或者是要问的问题咽了下去,转而笑笑,“王老师你大概不认识我了,我是何社仓,何家营的。”
“噢噢噢,你是何社仓。”王老师记起来了。他教他的时候,他还是个细条条的小白脸哩,一双睫毛很长的眼睛总是现出羞怯的样子。他的学习和品行都是班里顶尖的,连年评为“三好”,而上台领奖时却羞怯得不敢朝台子底下去看。站在面前的中年人的睫毛依然很长,眼睛更深陷了,没有了羞怯,却有一股咄咄逼人的直往人心里钻的力量。他随意问:“社仓你而今做什么工作?”
“我在家办了个鞋厂。”何社仓说,“王老师你不晓得,我把出外工作的机会耽搁了。那年给大学推荐学生,社员推荐了我,支书却把他侄儿报到公社,人家上了大学现在在西安工作哩!当时社员们撺掇我到公社去闹,我鼓足勇气在公社门口转了三匝又回来了。咱自个首先羞得开不了口哇!”
王老师不无诧异:“还有这码事!”
何社仓把话又转到冰棍箱子上来:“王老师,我刚才一看见你卖冰棍儿,心里不知怎么就不自在,凭您老儿这一头白发,怎么能站在学校门口卖冰棍儿呢?失了体统了嘛!这样吧,你这一箱冰棍全卖给我了,我给工人降降温。我去打个电话,让家里来个人把冰棍带回去,你也甭站在学校门口受罪了。”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