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朋友
日到桑树镇法庭过堂,她的男人王育才提出要和她离婚,已经申诉到桑树镇民事法庭了。
说是晴天霹雳一点也不过分。秋蝉看罢传讯通知,眼前一黑险乎栽倒,一股恶心的浊气从腹腔窜起冲到喉咙口就堵在那里。她的儿子小强一手扶住车子一手搀住母亲,吓得惊叫起来。那个给娃子喂奶的小媳妇跑过来,一边搀扶她一边瞅着掉在地上的信皮和信儿,再也不说嫂子不该拉包谷秆子的玩笑话了。秋蝉已经没有力气卸下小推车上最后一抱包谷秆子,强挣着走回家去,扑倒在炕上就嚎啕起来。她感到羞辱又感到委屈。她没有丝毫的精神准备,无法承受这晴天霹雳般的打击。她被最不幸的家庭灾难只一下就击昏了。她现在根本无法理清这突发的灾难的来龙去脉,只觉得自己活到了尽头,照耀她的九十九个太阳和九十九个月亮全都在一瞬间熄灭了,眼前是永不复明的黑夜。她的脑子里一片昏夭黑地一片浑沌。她的胸腔里骤然聚满了恶气又排泄不出,整得她几次哭得闭气,亏得隔壁邻里的女人们用针尖戳她冰凉的手指扎她冒着冷汗的鼻根,她才还过阳气来。一霎时间,这个令人羡慕的家庭的里屋和庭院,就弥漫起混乱和破败的灰暗气氛。
阿公和阿婆是在天麻麻黑的时候走进儿媳的小院的。老两口后晌上磨子,轰隆作响的磨面机房里没有闲人来传递消息。当他头发和衣服上扑着一层白茸茸的面粉推着面袋走回家时,立即就有好心的乡邻向他通报了儿媳秋蝉家里发生的变故,老汉顾不得掸去面粉就跑来了,女人颠着一双稀世的小脚也急火火赶来。阿婆倒是有主意:“甭哭!秋蝉。他想离婚就离了?这事全由他了?他想离婚得先埋葬了我!过堂时你甭去叫我去,让他跟我说这婚咋个离法儿……”阿公坐在椅子上吸着烟,不劝也不叹。女人们纷纷离去后,阿公才说:“你先甭慌,事情嘛总有个理由,明日我去把他叫回来,叫他先跟我说个理。”说到这儿,老汉才忽然想到,儿子育才住在什么地方自己根本不知道。他问儿媳秋蝉也不知道。他的儿子在西安发了大财,他们却从来也没有被儿子邀去作客,临到有了急事需要找他时却弄不清儿子的单位和地址。这一瞬间婆媳和阿公三人几乎同时想到一个人王益民。王益民是儿子育才的好朋友,育才的情况他知道的比作父母和妻子的要多得多。于是翁婆媳三人立即统一了举措:立即去找王益民。
王益民是本村小学校教育主任,晚上宿在学校里,王子杰老汉找到家里又找到学校,堵在心里的火气就再也无法忍住不发了:“益民呀!你看育才这狗日的咋么就生出六指儿来了?好端端的安宁日子一下就给搅得云天雾障!你明日领我去寻他,我只说一句话叫他先杀了我再去离婚。法院传票后日过堂只有明日一天时间了,益民你无论咋说也得抽空请假领我去寻那个狗日的东西……”王益民也很震惊,只是远远不及子杰老汉那么强烈罢了。他其实早有预感或者说精神准备,今天发生的事实不过是对于以前的某种预感的证实而已。然而他还是自然地表现出一种震惊。他首先安慰盛怒不息的老伯,然后立即答应明天去找育才,无论育才干什么忙事紧事都非得拉他回来见父亲说清道明。再下来就劝老伯不要亲自去,一旦说得不好育才拉起硬弓不回家反而更糟……子杰老汉完全信任地听取了益民冷静入理的劝告,把至关重要的切肤切心的事交给益民去办理。
<er h3">三
王益民第二天一早就出了校门。他做好了找人的准备所以骑自行车不乘公共汽车进城。初冬的田野已显示出冬天的肃刹和冷峻。一切变故的根源也许是从育才离开学校开始发生的。育才被一位高中同学拉去搞什么公司,他给乡政府写了停薪留职报告就去老同学兴办的一家公司作了会计。那年寒假,王育才半夜来敲他的门,说妻妹来了屋里住不开,要他学校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