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朋友
几十个刚刚进入戴帽中学班的乡村孩子,竟然比学生紧张十倍,满脸燥红地站在讲台上,两只手不知该放在讲桌上还是该贴紧裤缝,头上的汗粒由小聚大,纷纷滚落下来。他的羞怯和紧张被学校师生们传为笑话,校长不无担心地对王益民说:“王主任,你推荐来的人纵然有一肚子蝴蝶,可飞不出来也是枉然!”王益民信心很足:“没关系,疏通了堵塞喉咙的障碍,蝴蝶自然就飞出来了。关键的问题是,我们明知他肚子里有蝴蝶,总比那些满肚子稻草甚至连稻草也没吃下多少的人靠得住。”校长再不坚持什么。王育才由紧张到不大紧张再到完全不紧张,他的满腹经纶满肚子的蝴蝶就随心所欲恣意舞蹈,成为小学校戴帽中学班里的权威教师。许多只能教小学而硬着头皮提到中学班任教的教师,常常是先由王育才那里趸下货第二天再到课堂上热蒸现卖。王育才的人品极好,他很少是非,只埋头于备课授课,逢有劳动他也积极踏实,甚得领导师生的尊爱。王益民也因此而放心。
大约不到一年时间,王育才陷入了初恋的情网。女方是一位刚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的年青姑娘,一分配到龟渡王村学校就安排到中学班任教。如果这位姑娘稍少一点虚荣心不要到中学班而是到小学班任教,那么后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至少可以推迟发生。姑娘叫吕红,初中一年级尚未读完就发生了文化大革命,后来从乡村推荐到师范读了两年书其实有一年多的时间都是搞革命大批判,切实说仍然是初一水平充其量不会超过初二,如今要给初中班任教自然不可避免洋相百出破绽百出。她就去找王育才请教,先趸来再卖出去。王育才待人极平和,从来恪守待同志一视同仁,从来恪守不参与校内派系斗争的生活原则,更不会挑肥拣瘦瞅红蔑黑,他给吕红辅导讲解就像对其他老师一样耐心认真而绝不显示自己的能耐气儿。时日一长,吕红随着知识的增长感情也开始膨胀,为了报答他为自己补习而花费的时间,几乎本能地甘心情愿地代他洗扔在床下的脏衣服,她从家里来时带点好吃的东西也往往首先想到应该送给王育才。除了补习之外她和他开始谈一些无关教学的事甚至笑话,她呆在王育才房子的时间越来越多,一当有空儿就想往那个房子跑。王育才虽然害羞但不是木头,他已远远超过晚婚年龄对男女之情更灼热却也更冷静。有一天晚上,吕红买了两斤月饼送到王育才屋子,说明晚是中秋之夜她提前向他谢恩。王育才一下子急了连连摇头说:“这算干什么?我怎敢图老师们的报答呢?革命同志互相学习互相提高,怎么能送月饼呢?”说着就把吕红往门外推。在即将推出门的一瞬,吕红忽然跑进来,一下子抱住王育才的脖子就止不住哭起来了。王育才呆呆地垂着手,脖子被吕红搂得喘不过气,却没有勇气举起自己的双手拥抱对方。
这之后俩人就进入热恋。吕红的红红的丰腴的面颊和他的已现青色的腮帮久久厮磨,难分难解。这桩甚为美满的婚事却被吕红的父亲给彻底破坏了。吕红的父亲是村党支书,已经听到一些风言,就找女儿吕红正儿八经训导:“爸是支书你相信不会给你搞封建婚姻。你自由恋爱爸坚决支持,你选下个王育才爸也觉得那小伙子不错,可是王育才他老子是伪保长专政对象。你已经是共产党员王育才连个团员也没当过。你已经是公办教师王育才是个民办,他老子要不是伪保长还有转为公办的希望。你跟育才结了婚以后咋办?将来有了孩子也就沾上了黑斑,爷爷是伪保长你看看还能有什么出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自个冷静想想去。”
吕红陷入了痛苦而终于做出了与父亲一致的选择。王育才很快由痛苦转变为懊悔。他悔愧万分地对王益民说:“我真是个十足的混蛋!我怎么刚刚活出了一点眉眼就忘记自己的小名叫个啥嘛!要不是你帮助我而今还在队里掏稀粪哩!我怎么一下子就忘乎所以了?怎么敢跟党支书的女子恋……”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