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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寨
常克俭脑子嗡地一声,只觉一股热烘烘的东西冲上头顶,脸发烧,眼发花,他哆嗦着嘴唇,没说出话,却听见吴登旺骂了一句:“真正无耻!无耻!”他站起来,抽身想走,“你看看,咱想把粮给人家,还得挨人家骂,狗日的连良心都没有!”

    常克俭拉住登旺的袖子,强迫他坐下,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说:“甭急,甭躁!看这场戏怎么演吧!”

    王焕文很得意,走到麦克风前:“北寨有人吃粮没计划,铺张浪费,弄得缺点粮食,有的队就趁机卖高价。现在由杨长顺揭发批判——”

    杨长顺,五十多岁的老实社员,一脸羞愧,低着头,走到讲台上来了。他停在麦克风前,手也没处放了,惴惴不安:“我,不该出去借粮,咱北寨是先进队,我给红旗抹黑……”老汉深深低下头,离开讲桌,在土台一侧,羞得蹲下身去。

    王焕文很得意地追问:“你在哪个队借的粮?”

    老汉头也不抬:“南寨。”

    王焕文瞟一眼常克俭,又和韩主任会意地交替一下眼色,继续追问:“谁家的?到底是买的,换的,还是借的?”

    老汉双手抱着头,不吱声了。

    王焕文有点性急:“好,你再考虑考虑,让马驹揭批!”

    三十六七岁的中年社员马驹,紧皱的眉毛下,交织着难受和愤恨的复杂神色。他被叫上台来,站在大家面前,像一节磁实的榆木桩,栽在那里,半天没开口。

    王焕文启发引导说:“你和长顺那天黑夜回来,不是还有人给你送进村吗?说老实话吧!”

    “那是人家克俭叔和登旺叔帮扶我哩!”马驹立即说明,“不是人家卖的!”

    这个说明显然是没有力量的,因为他总不说是谁卖的。台下的眼睛一齐射向坐在台子一角的南寨大队的两个主要领导人,似乎在问,他们也卖高价粮吗?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是搞阴谋!至此,常克俭完全明白了。那天晚上,他和登旺来到饲养室,向长顺和马驹赔了情,略略透出将来通过集体对集体的办法解决北寨社员的困难。之后,帮着他俩把粮食送进了北寨村。王焕文大约以为是南寨的领导人卖粮咧!拿这事到这稠人广众前亮他!台下的社员不明真相,眼光里有锥子一样尖利的责问,有迷惘不解的疑问,也有完全不信的同情眼光,克俭觉得,阴谋的制造者企图把他往烟筒塞,抹他一脸黑,在南北寨把他弄臭,这意图太明显了,他气忿,憎恶,也好笑!他的耳旁,传来大队长一声比一声粗的出气声。没等他回头!吴登旺忽地一下站起来,炸雷似地说:“这是害人!”他想挡也来不及了。

    韩主任回过头来,却嘻嘻笑着:“不要激动嘛!你要说话,等马驹说毕!好,马驹同志,你说吧,不要怕!”

    韩主任十分有把握的神情,登旺的举动,给在场的社员造成了真有其事的印象,常克俭感到了某些压力,象坐在被告席上,他心里踏实,不乱!连看也不看登旺,摸出烟包来。

    “我说,行!”马驹咬咬牙,说,“我马驹不该到南寨借粮!应该在家等着饿死!饿死也不该给王支书脸上抹黑!”

    “你胡说!”王焕文脸上像挨了一鞋底,“手放下!嚣张成啥哩!”

    韩主任却由气恼中很快换出一副笑脸:“现在要你说清,借谁家的粮。责任不在你嘛!”

    马驹憋着嘴唇,扭着脖子不说话。台子上僵住了。

    吴登旺又想站起,老常偏过头:“你不能看这场戏演完吗?坐稳!”

    “买我的!”台子下边一声喊,台上台下满是吃惊的眼睛,朝着发出声音的右后角看去,南寨五队的张德明老汉正朝前头走来。

    “买我的!”德明老汉走到台前,对王焕文说。他转过脸,对站在一堆的长顺和马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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