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代表轶事
不动,狐疑地打量着站在面前的来人。
老安笑着,和蔼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尤喜明。”声音也有点颤抖。
“啥成份?”老安更加和气地问。
“贫贫儿的贫农哇!”尤喜明带着感情回答。
“你在这儿住了几年了?”
“七八年了。”尤喜明叹一口气。
“大小队干部没有人过问你吗?”
“唉……”尤喜明不知如何回答,欲言又止。
“你不要怕!”老安说。
尤喜明眼里转过一缕亮光,摆出一副难言的苦楚神情:“人家谁管咱嘛!”
“你怎么弄成这光景?”老安十分动情地问,“你说说你的身世,让俺们受受教育。”
“唉!一言难尽!”尤喜明流下泪来,“我少年丧父母,地主尤葫芦霸占了我的地,国民党几次拉我当壮丁。解放了,翻了身,媳妇可跟咱离了婚,干部尽欺侮咱……”
这无疑是一个苦大仇深的贫农了,老安和两个组员不约而同交换了一下眼色,心里沉重得很,他压抑着感情,感慨地说:“看吧!在社会主义的尤家大队,生活着一个原始人!尤喜明同志过的是猿人一样的生活。”
小马气愤地说:“当权派尤志茂,新房旧房四大间。对比太强烈了!”
小郭感触更深:“农村阶级分化,想不到严重到这种地步!”
窑里的柴烟散去了,明亮起来,老安揭开小铁锅,正煮着半锅包谷掺子。窑里仅有的一只小瓷瓮里,装着半瓮包谷,这就是全部家当了。他反过身来,对两个青年组员说:“你去找尤志茂,叫他先给尤喜明弄些粮食!”说着,庄重地解开裤带,把套在外面的一条裤子脱下来,送到尤喜明手里,蓬蓬泪花,颤颤声音:“把你那条破裤子换了……阶级兄弟……”
尤喜明“哇”地一声哭了,“扑通”跪倒在地,紧紧抓住安同志皮肤细腻的双手,泣不成声:“你们……真是救命……恩人……”
“快起来!快!”老安双手把尤喜明拉起来,坐到麦草上,“你有苦,就诉说吧……”
“天不灭尤”
一直把工作组三位同志送到沟底,再送到尤家村东头的村口,尤喜明被六只手一齐挡住,才难舍难分地停住脚。看着三位同志的背影被村巷里的柴禾垛子遮住了,他才转过头,顺沟走上来,回到被安组长称为原始人穴居的窑洞。
“天不灭尤!”
站在洞门口,他几乎脱口喊出从心底层涌出的这一句感叹来。
“哈呀!我以为今生永世出不了东沟呢!”尤喜明欣喜难抑,想到工作组要他明天上台揭发控诉尤志茂,他的心里失掉了平衡,总是稳不住,总想往上蹦,“我尤某,要上尤家村的高台上说话了!嗬呀……”
他突然明显地感觉到窑洞太窄小了,进洞出洞要低头弯腰。奇怪,从腰际到脖颈,似乎插进去一根硬棍,头低不下去,腰也弯不下去。窑洞里太寂寞、太曲卡了。站在窑洞外面的小坪场上,眼底的东沟,似乎一下子也变得丑陋而又窄狭,难以容置老尤五尺之躯了!
明天要开尤家村运动以来的第一场群众大会,斗争党支书尤志茂,尤喜明第一个发言,控诉,老安说是“打头一炮”!轰开局面!怎么讲呢?老安对他抱着多大的热情和希望呀!
他坐下来,心里有点发虚,老安人生地不熟,一身知识分子的天真气儿,好哄骗。可是明天一上台,台下尽是尤家村男女,谁不知道他尤喜娃的根根筋筋?
他简直抑制不住自己已经花白的头发下面的思维的潮水,那些被人嘲笑了多少年的很不光彩的往事,此刻却顽固地翻上心来……
大约是解放那一年,二十三四岁的尤喜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