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
气也有点喘。
我给她倒下一杯开水,放在桌上。
她变了,几年不见,已经完全由一个小姑娘长成一位俊秀的大姑娘了。她似乎知道自己长得出众,所以更多一层拘谨,比唱《藏舟》时拘谨多了。
她的丰满的额头上扑散着刘海,两道黑黑的眉毛朝鼻梁上方挤来,眼里现出一丝焦灼的粉红丝膜。什么事难为她了呢?
“公社调来了一位李书记。老师,你认识他吗?”
“见过一面。”
她顿一顿,扬起头,像是下了决心:
“他托人给我提亲……”
“和谁?”我问。
“他儿子。”
“噢!”我问,“你没见过吗?”
“见了。”珍珠说,“是个跛子。”
“噢!”我一惊,又问,“人品怎样?”
“流里流气,都二十八了。”珍珠说,“那天,介绍人把他引到我屋,三句话没说完,就动手动脚……”
我的心失掉了平稳,砰砰跳了。可是,婚姻之事,我怎么说呢?想想,我忍住气说:“这是你的事,由你做主,自己做主吧。”暗示是很清楚的。
“我的主意没乱。”珍珠说,“我爸我妈都很害怕,要我答应这桩事呢!”
“你父母都是社员,务庄稼的,怕什么?”我说。
“听人说,李书记原先给儿子强订一个媳妇,女方不愿意,父母倒霉了,寻缝找岔,开会批斗,老汉气疯了!”
“你要征求我的意见……我说……”我说不顺畅,心里憋得慌,“自己一定要有主意。”
珍珠感激地点点头,流出泪花来,说:“你要有空,到我屋,给我爸我妈开导开导。”
“行。”我说。
珍珠走了。我送她到校门口,看着她在月亮下渐渐模糊的身影,长长吁出一口恶气。
刚回到屋里,一支烟没抽完,李老师进来了。他笑着,亲热地笑着,活像刁德一。我知道他和他的书记哥给我粮食的原因了,也明白他找我谈心的真实动机了。果然,他一开口,就说到婚事上来:
“那女子信赖你,你是班主任,给咱侄儿帮帮忙。我和家兄日后给你帮忙……”
我真想说:把口袋给我!立即给我!那样的麦子我能吃下去吗?想想,这要坏事的。不仅我日后有难以预料的祸事,而且可能给珍珠带来更糟的结局。我装出笑脸,哈哈笑着,欣然应允:“只要李老师瞧得起,我跑一步路怕啥?事情办成办不成,我尽心跑路!你放心!”
我在第二天晚上,去到田湾村,我狠狠地批评了那一对糊涂胆小的夫妇,又和他们商量出一些可能出现麻烦时的对策:俩老人继续装糊涂,万事由珍珠做主!
“俩老人满心欢喜,珍珠还不通。”我给李老师汇报此行的收获,“慢慢来吧!”
不久,我调走了,到了这个乡村古镇的中学。珍珠的事虽令人惦念,但结果是早就清楚的。
过了两年,见到田湾村另一个学生,谈到珍珠,说是她结婚了,就和原来班里一位同学刘鸿年结婚了。刘鸿年是个在我印象里很好的学生,他们的结合,该是美满的,我心里释然了。
她怎么干起吹鼓手的营生来了呢?
夜很静,热气渐渐退去了,夜气凉凉的,我走过小镇回家的时候,从那家门里传来弦索和隐隐的唱戏的声音。中夜以后,按习俗该是在死者的灵柩前头奏乐唱戏了,直到天明。
我坐在屋子看书,有人敲门。
“老师,让我好找!”珍珠进来了,“早都听说你在这儿,总是没机会见你。人埋完了,我也完事了,打听了几个人,才问到这儿来。”
她大约三十多岁了,有一股强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