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
,人们在背地里开始用难听话骂起来了。有人掐着指头算,还得几年她才能出嫁,那时就该安生啰!等等。幸福的耳朵塞满了这些不三不四的话,下决心和她谈一回,能听进去好,听不进去让她知道一些群众的反映也好!他瞅了几次机会,都不行:引娣忙得很,忙得没一点儿缝缝儿。
这天晚上,已经很晚了,引娣突然来到幸福家。她的脸红腾腾的,眼里是难以抑制的激情,兴奋地说:“我入党咧!刚开完支部会。”
“啊!”幸福吃了一惊,言不由衷,“这么快?”
引娣自豪地笑着:“咱俩的争论,现在该做结论了!”
幸福脑子乱了,躲开引娣的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引娣入党了——事实,把小伙儿的嘴堵死了。天,我还想劝人家呢!
引娣瞧着他的桌子上、炕头上乱纷纷的演草纸,吃惊而轻率地问:“你还演这些题做啥?”
是啊,演这些东西能干什么呢?他陷入一种极度的困惑里。他的数学爱好者的严密思维解释不清他和引娣的是非了:谁对?他彻底抛开干部和社员对他的赞扬不想,自己觉得回农村来是实心实意的,无论怎么苦累的农活,没避躲过,也没偷过懒!无论会计、电工什么时候叫他帮什么忙,随叫随走,从没计较过工分!平心而论,他是倾其所有的能力和精力去工作的!引娣呢?群众议论纷纷,什么“小杨村的脱产干部”咧!“嘴上比手上功夫深”咧!等等。是社员群众,包括自己思想落后,看不惯新生事物呢,还是引娣跟着韩主任跑不得人心?前一向,他是肯定后者的,所以总想给引娣提醒提醒。现在,引娣却入党了。入党,这是何等严肃的人生大事啊!啊……他的脑子乱了。
引娣说:“大队决定建立科研站,让你参加,把你的知识才能发挥出来吧!”
幸福进了科研站。引娣任站长,成员是包括他爷在内的几位老农,纯一色的务实派,并不保守,更没有偷懒人和勤劳人之间的矛盾,少有是非之争;技术上的争执不少见,可不介入人事,吵过算了。站长引娣的社会活动特别多,隔上七八天来一次,看看就走了。渐渐地,幸福的心全被蔬菜栽培上严格的技术措施和有趣的生态现象迷住了!
眨眼到了春天,试验站采取新式育苗法取得成功,夏菜苗儿生长健壮极了。工作队队长韩副主任在苗圃转了一圈,高兴得很,决定马上在小杨村召开现场会。
现场会结束了,被推广的科研站里却第一次出现了混乱和动荡,沮丧的气氛简直令人寒心。
话头是由直筒子王三引起的。他没开完会,就进了小房子,往炕上一躺,长吁短叹,及至会散,其它成员进来,他一骨碌爬起,摔摔掼掼:“啥是个礼(理)?六个糕子!”
大家瞧瞧他,没人吭声。
王三又喊:“俺不分黑明,受苦受累全没说起!反倒成了只拉车不看路的瞎子?”
幸福心里明白,在引娣和韩主任的讲话中,都说科研站有只搞业务、不抓路线的倾向,是他们及时纠正了这种修正主义的科研路线,才取得了今天的成绩。并且警告其它大队在搞科研站的时候,一定要与只抓业务的倾向“斗”!幸福当时也觉得这话说得太夯口,想不到直筒子王三简直受不了,动这大气。
精明的育苗土专家景文老汉也随着说:“引娣娃太狂了!从头到尾在站上能来几回?俺不说你,你倒批评俺……”
“她就给墙上贴了一条标语——路线是个纲。”
“她懂不懂籽儿怎样下,苗子怎样移?”
“说大话不费力,说假话不脸红!”
议论是一致的。王三更进一步发牢骚:“我不干了,叫‘会看路’的来……”
“出力不讨好,倒挨挫!”
幸福难受得抬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