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往下说。四老爷说。
你坐在柜台后的方凳上,手里捧着那把红泥紫茶壶,慢慢地啜着茶。你处理了几个病人,为他们诊脉处方,在药橱里抓药,他们从破烂手绢里扒出铜板付给你,你收下诊金和药费,扔在一个木盒子里。你的铺面临着大街,目光越过院落的红土泥墙,你看着大街上的行人和车辆,飞禽与走兽,春风团团翻滚,卷来草地上的、沼泽里的野花的幽香和麦田里的小麦花的清香与青蒿棵子清冽的气味。你一定努力排斥着槐花的闷香、排斥着甬路两侧白色芍药花的郁香而贪婪地呼吸着野花的香气。这就叫做:家花不如野花香!不爱家鸡爱野鸡,是一条铁打的定律,男人们都一样,这是一种能够遗传的本能。四老爷,你啜着茶,感到无聊而空虚,你对四老妈嘴里的铜锈味道深恶痛绝,她又拒绝吃茅草,她的口中怪味撩起你的厌恶情绪使她的全身都丑陋不堪,你对她一点都不感兴趣,她求偶时的嘶嘶鸣叫使你厌恶,与她交配你感到没有一丝一毫快感你感到一种生理性的反感。就是这样的时刻,小媳妇出现在大街上。
小媳妇出现在大街上,你捏着茶壶的手里突然冒出了涔涔的汗水。你看着她的暗红色的褂子,像看着一团抑郁的火。她推开院子门口半掩的栅栏,轻步趋上前来,蜜蜂围绕着她的头颅旋转,她把手里拎着的红布小包举起来轰赶蜜蜂,有一只蜜蜂受了伤,跌在地上,翅膀贴地转磨。你放下茶壶按着柜台站起来,你的心怦怦地跳着,你的眼睛贪婪地看着她黑红的脸庞上那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她的额头短促,嘴唇像紫红的月季花苞。你又用眼盯住了她的胸脯,你其实已经用你的狂热的欲念剥光了她的衣裳。鉴于当时的习俗,你一定认真打量过她的小脚,她穿着一双绿缎子绣花鞋,木后跟在地上凿出一些白点子。
她进屋里来,怯生生地叫了一句先生。你顾不上回答,只顾盯着她看,你那样子很可怕;眼睛斜睨着,噼噼啪啪喷溅着金黄色的火星,嘴半张着,哈拉子流到下巴上。四老祖宗,你那时像一匹发情的公狗,恨不得一口把她吞掉。她又叫了一声先生,你才从迷醉状态中清醒过来。她说她身子不舒坦,你让她在柜台外的凳子上坐下。她坐得很远,你让她往前靠,你让她再往前靠,她又往前靠了一下。她的肚子紧靠在柜台上,她的腿伸到柜台上,你在柜台里也是这样坐着,你感觉到你的膝盖抵在她那两个又圆又小的膝盖上。她的脸涨得发红,呼吸急促引起她的胸脯翕动,她那两只奶子像两只蠢蠢欲动的小兔子,你的手里全是汗水。你咬住牙,把火一样的欲念暂时压下去,把用谷子填充的小枕头拖到柜台中央,你让她把手腕枕在上面,她的手仰着,五根尖尖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着。你伸出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按住她的手腕内侧的寸、关、尺。你的手指一接触她的肌肤,脑袋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你心里涛声澎湃,墙上土巢里的蜜蜂好像全部钻进了你的双耳里。你乱了方寸,丧失了理智,你的三个指头按着她腕上滑腻的肌肤,感到头脑在飞升,身体在下陷,陷在红色沼泽的红色淤泥里。
她把手腕抽回去,站了起来,她说先生俺走啦。你一下冷却了,在那一刹那间,你感到很羞愧,你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在亵渎医家的神圣职责,同时,你还感到自尊心受到损伤,你甚至有些后悔。
你咳嗽着,掩饰窘态,你说你伤风了,头脑发热发晕。你啜了几口凉茶,恳求她坐下。你平心静气,收束住心猿意马为她切脉。她的脉洪大有力,急促如簸豆。切完右手切左手。你对她的病症已经有了八分了解。女人在春天是多半犯的是血热血郁的毛病,可以丹参红花白芍之类治之。你让她吐出舌头,你察看着她的舌苔。她的舌头猩红修长,舌头轻巧地翘着,舌心有一点黄。从她嘴里喷出的气息初闻好似刚剖开的新鲜蛤蜊,仔细品咂如兰如麝,你非常渴望把她的舌头含在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