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喉。隔河的女子竟然唱起来,歌词多暗喻男女之私,令人心猿脱索,意马开缰,但都是肃然默立,拖着铁链缰绳,静听那女子歌唱,如听天籁。鳄鱼眼泪流进了可。河里漂木挤成一排排,与鳄鱼们混杂一起,顷刻难分鱼木,都纷分顺流而下,但也有漂出几十米又溯流而上者,在水边上爬出半截身躯,后肢的绝大部分和尾巴的全部还浸在河水里。它们的眼睛像雾蒙蒙的毛玻璃,射出浑浊、暖昧的光芒,使我周身发硬。当然,鳄鱼身上最名贵的还是皮,我早就听留学在金沙萨的表姐说,她拎的那只像巴掌般大的小包是用鳄鱼皮制作的,真正鳄鱼皮,绝非冒牌货。其实我并不是十分讨厌鳄鱼,鳄鱼下巴下的浅黄色皮肤神经质地颤抖着,造成一种疯狂迷荡的感觉。就如同被人搔着脚心而发不出呼啸声,我只能扭动着身躯,这不是痛苦也不是幸福,也许就是极度的痛苦与幸福,隔河相望,就是如此。她依然舞蹈之,歌唱之,但其跳舞的节奏渐慢,身腰与腿臂柔若无骨,衣服的颜色漶散,中和,呈一种浅淡的金红,整个人宛若一匹绸缎在溪水中浣洗。其歌唱声渐入凄凉之境,长歌当哭,我于是知道她心中定有大悲痛。那突兀悬空的危险沙崖一刻也不停息地倾斜着,下落着,起初是只有散粒的沙子把波浪打得簌索有声,现在,大团大团跌落河中的沉沙溅起一簇簇大雪浪,发出轰轰的响声。鳄鱼们的耐性,等同于蛇的耐性,它们像一段段朽木,僵卧在水边的沙砾上,只有那下颌的浅黄色的颤抖,向我透露着它们的忍耐。我多么想高声吼叫,但我的喉头闭锁,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到了末日来临时,她才停止舞蹈歌唱,背南面北,意味深长地对我莞尔一笑,如有一把牛耳尖刀剜破了我的心,潜藏心中数十年的旧感情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我早就认识你,不仅仅是似曾相识。玫瑰玫瑰!我终于喊叫了出来,但脚下一声巨响,犹如山崩地裂,我竞不知自己的脚下早已是危崖,那些鳄鱼也如箭镞般射水而来。
外甥,你的脸色为什么像死灰一样?
疟疾折磨我,小老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