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爹却说:“我不算他们的爹谁算他们的爹?你说,谁算他们的爹?是你吗?”他们的爹怒气冲冲地嚷着,嘴里的碎肉渣子喷到了阮书记肥厚的脸上。
王先生吓得够呛,语不成句地说:“老四,老四……你发什么癫狂……”阮书记宽厚地笑着,说:“你快吃吧,没人抢你的儿子。大毛二毛是你的儿子,没人抢你的,只不过,碰到你这样的爹,他们也算倒了霉。”
“你心疼啦?”爹鬼鬼祟祟地笑着。
“我心疼个屁!”阮书记说,“我不跟你哕嗦!你也该让他们吃肉!”他们的爹撕了一块肉扔给卧在墙边的狗,狗兴奋地呜呜低鸣。
阮书记说,”老四,你要知趣,不是看在两个孩子面上,你狗日的捞不到这差事!你爷爷那辈子干过多少坏事?你爹也干过黄皮子!
有多少贫雇农都在冰天雪地里喝西北风!你小子蹲在这儿大块吃肉!你仔细着点!““大毛二毛,快过来吃肉!”阮书记喊着。
他们抖抖索索地站起来。好像两架骷髅。脚上是破草鞋,腚上是破单裤,赤着背,肋骨一根根凸出,心在肋骨间胡蹦瞎跳。
他们站在盆边,两个肚子一齐鸣叫。
爹看着他们,竟然叹了一口气,说:“吃吧,狗杂种……”得到爹的许可,他们伸出鹰爪,不择粗细肥瘦,抓起肠子吞肠子,抓起蹄子啃蹄子。满屋里响彻他们因激烈进食发出的喘息声。
他们的肚子眼见着就鼓起来,鼓得很大很圆。
女赤脚医生说:“不能让他们再吃了,胃要撑破的。”其实盆里也只剩下了骨头。他们抱着骨头到灶边,用斧子把骨头砸破,然后歪着头吸骨髓,吸得吱吱叫,好像吹笛子一样。
连骨髓都吸光了,就用铁勺子撇锅里的猪油喝。最后,他们把手上黏糊糊的油擦到肚皮上,擦得肚皮明溜溜的,像紫皮西瓜一样。
他们心满意足地蜷缩在灶口,眯缝着眼睛,听着肠胃积极工作的声音,几乎同时张嘴打哈欠。
夜更深了,屋里也渐渐寒冷起来。所有人的眉眼也渐渐模糊了。
“这两个小子,将来会有出息的!”阮书记坚定地说。
沫洛会说:“这两个货,长大了也是个下三烂!种不好!”他们看到爹没有生气,甚至重复一句沫洛会的话:“种不好!”
“你不许折磨他们!”阮书记说,“否则我就毙了你!”他们没听清爹呜噜了一句什么,便紧紧地依偎着,香甜地睡过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