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让我再看你一眼
,不忍心再让她去跑,可是何大妈却把事情领会错了。她说:“你这里离得开?”文燕说:“我交代一下,离开一会儿总没事的,再不吃点东西,大夫们也顶不住了。”何大妈说:“那你就去,我只是担心你面慈心善的,到时候张不开嘴。”文燕说:“这是什么时候,还有什么张不开嘴的。”何大妈说:“既是这么着,我也赶紧回去招呼着,文燕你放心,想什么办法,我也要把文秀这孩子扒出来,你们姐俩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和我的亮子没什么分别。”一提到何亮,文燕的神色不由又有些黯然。她想说,她 不是让何大妈快去救文秀的意思,可是这话怎么说呢,难道说不用快救文秀么?何大妈见文燕没了话,以为她又想起刚才自己哭那一场,对文燕说:“燕儿啊,大妈这个脾气你也知道,眼下又是这么个时候,大妈有个话到语不到的,你别往心里去,经过了这么一场磨难,人们应该更亲才是。”她这一说,又把文燕弄得很尴尬,本来是她应该道歉的事情,反倒倒过来了。她知道这个时候解释也没用,只说:“大妈说到哪里去了,我哪里有忌讳大妈的,我一辈子报答大妈还报答不过来呢。”文燕说着心里一酸,又滴下泪来。
何大妈心里也不好受,拉拉小妹的手,走了。
文燕把小妹安顿在一个小棚子里面,交代一个护士好生看着,就去找粮。
由文燕的医院往南走不远是三路公共汽车的大业里车站,这里差不多也就是复兴路的紧南头了,由此再往南走,是南刘屯,虽说还算是市区,可住得大部是郊区的菜农,在南刘屯有一个国家的粮库,文燕是奔了那里去。头部用一件小花褂子包扎起来的粮库主任正在对他的残存的部下训话:“目前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全市都平了,各家的粮食都砸在了里面,我们这里就是唐山人唯一的米缸粮袋了,我们的责任就更重大,我宣布,从现在开始,粮库全体干部职工一律不准吃饭,不许动粮库一粒粮食,因为我们一动烟火,就会有人来要,来借,来抢,大家要准备迎接更艰苦的局面,没有上级领导的指示,这里的粮食一粒也不准出去,这就是我们目前的中心任务。”说完,他把大家身上的火柴打火机都收了上去,这就意味着粮库的人连喝水都得喝生水了。
然后,大家便分头去站岗。拿不到粮食,文燕就去市委找了向书记。
向国华把她的手拉住了,握得很紧,他说:“代我向街道的同志们问好。”这句话说得很低沉,很慢。文燕的心里一颤,她感觉一种很沉重的力量,这力量不是由向国华的语调里,而是由他的手掌上传递过来的,一种很深沉的暗暗涌动的力量。这就是男人,一个男人在这种时候是以儿女情长为耻辱的,尽管他很惦记自己的儿子,也许他也想跑到银行的废墟上,去扒自己的儿子,哪怕他死了,他也可以搂着他的尸体大哭一场,可是他不能这么做,这么做便失了男人的气度,他通过一种很压抑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情感,这情感便显出深沉。可是文燕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理解,这不仅是一个男人的气度,街道上那些男人们不是正在用尽全部的气力扒着自己的儿子女儿妻子父母么?他们在废墟上大叫着自己亲人的名字,他们为了救出自己的亲人向任何一个可以帮一把的人哀求,他们丝毫没有感到这样作有失男人的气度。向国华大部还是因为身份,他是这个惨遭洗劫的城市的最高首脑,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过多地关切自己的儿子,他要指挥全市的人们扒出自己的儿子就不能顾及自己的儿子,可是他又实在放不下自己的儿子,他的心一定很累,文燕不由对向国华有了更多的同情,一种对于父亲的同情,她的手握在向国华的手里,也象被自己的父亲握在手里,那手传递着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情愫。她不由想起了海光,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海光,她想海光也象这位父亲一样的男人,一个被性别和身份规定了行为方式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