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悲情城市灯光依然
。人们很安静,彼此都是默默的,爱哭的孩子也停止了啼哭。男孩们穿着蓝衬衫,懒汉鞋,女孩是花格上衣,白衬衫,蓝裤子,偏带儿布鞋,女孩儿还发了红头绳和小镜子。孩子们的胸前挂着白色布条,白色布条上写着姓名、年龄和籍贯。每个孤儿都背着鼓鼓的新书包,书包上印着“人定胜天”的字样。海光脖子上挂着相机,挤进孩子们中间,急切地穿梭着,他好像走进一个怪圈,无论朝着哪个方向走,好像走走不出去。他摸摸这个人的头,双手在微微发颤,连举相机的力气都没有了。
六岁的小哥哥搀着四岁的小弟弟。九岁的小姐姐扶着两个流着鼻涕的小弟弟。小弟弟要哭,姐姐从书包里掏出苹果给他。几个孩子抱书包里的牙刷、搪瓷杯反复掏出,又慢慢装回去。海光看见一些孩子的脖子上挂着缝纫机的机头,机头很沉,压得他们直咧嘴。可他们还想带着,海光想,这可能就是这个孩子的全部家当了。海光鼻子一酸,把这张照片拍完的时候,自己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海光抬起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窝,他看见这些孤儿的时候,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层永远也擦不掉的阴影,永远都擦不掉。过了片刻,他扭头看见文秀、何大妈和那些孩子。他们围观着那些孤儿,勾起心中无限的伤感。一些孩子提着有父母照片的残破镜框。一个孩子抱着收音机。文秀和何大妈与围观的人群一样,伤心地抹着眼泪。文秀叹息的了一声:“多可怜的孩子啊!没爹没娘了啊!”何大妈说:“是啊,可你知道吗?咱唐山还有七千八百多户断门绝烟了啊!他们好歹还剩棵苗儿啊!”文秀不说话了,她看了海光一眼,海光也与文秀的目光对视了一下。文秀收回慌慌地收回目光,看见孩子们眼睛湿润了,她的双腿就像中了邪一样,不听使唤。
小妹的眼睛缠着药布,只能依偎着文秀听声音。
文秀带着的一个孩子看出蹊跷,原来他看见一个男孩很奇特。那个孩子瘦弱的小胳膊上戴着两只手表。小孩好奇地问文秀:“阿姨,你看他的胳膊,怎么戴两块手表啊?”文秀哽咽着说:“一块表是他妈的,另一块儿啊,是他爸爸的。”孩子瞪着眼睛问文秀,我的爸爸妈妈怎么没留给我手表啊?文秀心里格外难受,马上将自己手腕上的上海手表戴在孩子小手腕上。海光挤进孩子中间,给文秀和孩子们又拍了几张照片。这个时候,黑子从人群里朝小妹张望,文秀看见黑子了,朝他招了招手,拼命地挤过来。黑子抚摸着小妹的头。小妹感觉很灵敏,马上说是二猛叔的声音。黑子亲呢地抱起小妹笑了笑。黑子的笑容让海光感动了一下,因为他的笑容友善淳朴。
高潮到来的时候,谁也没有心理准备。海光更没有料到,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悲壮情景,他看见向书记的吉普车缓缓开过来了。孩子们闪开了一条道,汽车停在广场。虚弱的向书记从车里走下来,看见一片孤儿,双腿一软,险些跌到在地。秘书一把扶住他。向书记走过来的时候,海光抢着拍了一张照片。
一个干部向孩子们摆摆手:“孩子们,静一静!”
车站广场静了。
那个干部说:“下面由市委向书记讲话——”
向书记没有说话,眼睛红了,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他走到孩子们中间,缓缓蹲下身,从一个小姑娘怀里抱起那个三岁的胖小子,亲了亲。他忽然看见孩子胸前的白布条没有写字。他扭头问干部:“这个小朋友是谁家的?”这个干部摇着头:“他家只活了他一个人,不知道他姓什么?更不知——”向书记沉重地叹息一声,亲了亲孩子的脸蛋儿,缓缓放下孩子。看见了向书记,文秀的心碎了。她眼前又晃动着靳唐生的影子,唐生长得很像他的父亲,特别是眉毛和脸型。
向书记慢慢抬起头,扬起颤抖的手,老泪纵横,声音嘶哑地喊:“孩子们,你们是我们唐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