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竟然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一种对老朋友的语调。
范建国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双手颤抖地接过有些烫手的杯子。这多半年来,还从未有过一位领导这样对待他,完全是用对待自己同志的方式对待他,对此他已完全陌生了,他所熟悉是对待异类的目光,冷冰冰的眼神。他觉得自己的眼圈开始发热,他强抑制着自己,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流了下来。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他借着李宪平接电话的机会,悄悄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李宪平接过电话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冲范建国挥挥手轻声说:“你先回去吧,咱们改日再聊。”
电话是区工业部部长周彦琪打来的。
对方在电话中劈头盖脸地责问他说:“你不是向我打保票说,接收第二批右派学生是全支部讨论一致通过的吗?怎么这样快就有人向上反映不同意见?告诉你,人家已反映到章书记那里去了!接收不接收这些人并不是问题,关键是反映你们对这些人管理不严!知道吗?……”
“章书记怎么说?”
“你先不要急于打听领导怎么说!我就问你为什么向我打埋伏?向上面汇报工作为什么不实事求是?你那个支部到底研究讨论过没有?你要给我说清楚!”
“是讨论过,只不过事先没说接收这么多……”
“我不听你口头上瞎扯!”周部长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说,“让你们支部书记给我就这个问题写个书面汇报来,写清楚你们的态度。为什么要接收这些右派学生?不是说厂里技术底子薄嘛!全写清楚。还有,我跟你说,第一批接收的那些人表现得到底怎么样也要写清楚。”
“表现不错啊,有一个还在制材车间搞了技术改造,提高了生产效率,这件事在下面反响很大……”
“行啦!别光说好听的。人家反映了,这些人当中还有乱说话的!连除四害这么大的事他也敢攻击,说三道四!”周彦琪在电话里提高调门吼道,“你给我记住最重要的一点,这些人是右派分子!是我们的改造对象!我们接收他们是遵循党的政策给出路,要改造他们!其次才是利用他们的一技之长,这个关系不能颠倒!这些人中如果有乱说乱动的,绝不能客气!”
等周彦琪发够了火,电话才挂断。
这个电话搅得李宪平心里很乱,把他已保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全扫荡光了。清晨,打麻雀他几乎百发百中,他的枪法依然这么好多少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中午吃饭时,他将邹晓风偷偷拉到自己屋来,两人关上门喝开了酒。下酒菜是食堂发给每个职工的两只炸麻雀,酒是他珍藏了半年的一瓶好酒。那种兴奋,激动,喜悦之情倒不是他击中了多少麻雀,过了枪瘾,而是枪声令他想起了烽火硝烟的战争年代,想起了过去的老战友,怀旧之情使他动了喝酒的念头。
他的举动令邹晓风也很激动,喝着酒两个人又念叨起那些熟悉的名字,包括死去的战友。当然,又提到了“大鼻涕”。邹晓风当时很动感情地说,“那咱们就努力把厂里新来的这些‘大鼻涕们’改造好吧!”
李宪平激动得为邹晓风这句话跟他碰了杯。
两个人躲在屋里偷着喝酒时,就听陈爱兰在外面嘟囔着说找不到人。陈爱兰还上前头推了推门又走开了。两个人看在眼里,捂着嘴这个乐呀,像两个办了坏事的孩子。屋里的人透过窗上的纱帘能看清外面,而外面的人却看不清里边。陈爱兰手里拿着广播稿,显然是来找邹晓风或李宪平请示什么的。而这种时候,陈爱兰多半会找邹晓风,因为他喜欢改广播稿。
这个短暂的中午,李宪平感到开心极了。那份好心情一直保持着,他觉得好心情就如同怀里揣着一瓶陈年佳酿令人回味无穷。而就是这么一个电话,将他的“陈年佳酿”打得支离破碎,将他的好心情扫荡得一干二净。
无疑是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