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撤离
这位重庆市党部主任委员、重庆市市长兼卫戍司令伸出头来说:“咋个搞的,这个时候熄火。抓紧点儿!共军可能会由南岸渡江,在成渝公路上阻击我们,你必须赶快修好车,赶上队伍,第五旅可不会等你!”
“是!长官!”李涵章没有考虑杨森说这番话是出于什么动机,他“啪”地行了军礼,毫无表情地回答了杨森的“叮嘱”。
杨森说上面那些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李涵章,右手却攥着一双雪白的手套,搭在车窗上。说完话,他看了一眼李涵章,扬了扬那双手套。一阵轰鸣,李涵章他们面前,便留下了一溜渐渐散去的黑烟。在杨森的车后,紧跟着十多辆各式各样的汽车,以货车居多,但绿色的帆布把车厢遮盖得严严实实。
“第五旅是你家养的狗,只等你过了就炸桥!”看着杨森的车和随行的十几辆车跑远了,刚才和李涵章一样站得笔直的周云刚跺跺脚,骂道,“格老子的!姨太太已经带走几大箱子了,现在居然还有这么多车!”
“胡说啥?”李涵章厉声呵斥道,“第五旅炸桥,那是校长的战略安排!”
听到李涵章的训斥,周云刚不再发杨森的牢骚了,但嘴里仍咕哝:“校长,哼!”刚要继续说什么,抬眼看见李涵章凌厉的眼神正瞪着他,硬生生把下面的话憋回了肚子里。
周云刚是个急性子,心里憋着气儿,不撒出来不舒服,便大声喊叫着,跑过去催促吴茂东快点儿修车。李涵章和江辉琦正要跟过去,又有一辆车开到了过来。车门打开,李涵章认出上面坐的人,是总部迁回南京时从自己手下调去二处的苟培德。内政部调查局成立之后,他又回到了重庆办事处。
苟培德从车里钻出来,先是摘下白手套,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前敌”牌香烟,弹出一支来,双手递到了李涵章鼻子下。
“前敌”牌香烟,是国民烟草公司专为国军高级将领生产的特供烟。那个时候,谁能抽上“前敌”,是体面身份的标志之一。这个牌子的烟,市面上根本见不到,何况是眼下风声鹤唳的多事之秋。
李涵章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是把烟接了,苟培德“嚓”地划了火柴,帮李涵章点上,然后又双手递了支“前敌”烟给江辉琦,这才凑过去问:“咋了?”
江辉琦说:“车子有点儿小故障。”
李涵章看着这个老部下,吐出一口烟,盯着烟头上袅袅升起的青白色烟雾说:“培德啊,你离开我去了二处,后来又去了训练委员会,升得这么快,说明你干得不错呀!”
“哪里哪里,是主任您一向栽培兄弟的结果。小弟一直记挂着主任的大恩大德。主任,您这是……您看,我能帮您啥忙?”苟培德把剩下的半包“前敌”很小心地装进口袋里之后,哈着腰问李涵章。
苟培德身边的车里,坐着一胖一瘦两个女人,胖女人双手抱着一个大口袋,瘦女人用手绢掩着鼻子,俩人都瞪着苟培德,脸上一副极不耐烦的样子。李涵章看了,浅浅地笑了笑说:“呵呵……不用不用,培德啊,你公务要紧,先走吧。”
“那……兄弟就先走了啊。”苟培德说着,退后两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军礼,然后才扭身飞快地上了车,临关车门,还向李涵章挥了挥手。
扇着苟培德的车扬起的尘土,周云刚吐了一口唾沫,歪着脖子骂道:“呸!这个狗娘养的马屁精,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到哪儿都是这副熊样儿,献媚还忘不了显摆!”
看着他那么较真,李涵章被逗笑了,走过去问趴在车头折腾的吴茂东:“咋样呀?”
吴茂东抹了一把汗,蹲下去,把头埋在两腿之间,结结巴巴地说:“主任,我……我真不知道咋回事,走之前检查没问题的,可现在,估计这车是修……修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