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兄弟
中统总部、调到重庆党部,职务在不断变化、身份在不断变化,但李涵章感念戴先生的知遇之恩,对戴先生的感情一直没有变化。他珍藏着这盒烟,从来舍不得打开来看一眼,尽管他估计里边装的那二十支香烟早就发霉了,但他仍完好地保存着。
国民政府在1948年年底迁往广州后,李涵章便听说了戴先生身体有病的消息。当时,他就想抽时间去探望一下这位影响了他大半辈子的恩师。但国军一路败退,战事日益吃紧,直到1949年2月,他才得知,戴先生已经于11日在广州家中服安眠药自杀了。当时的报章上以《元老戴季陶昨晨病逝广州于院长行前病榻执手诀别》的标题报道的此事,但后来李涵章得到的消息是,蒋校长力劝戴季陶同去台湾,但对时局已经绝望的他,数次拒绝,而且,自抗战期间就开始一心向佛的戴院长,临去世前几天,还拖着病体,专程去了一趟广州的六榕寺,将十一个平时拜的千手观音亲自放在六榕寺的觉皇殿中,并和寺中的高僧谈禅,说自己不久便会脱离这个恶世……
这些属于“内幕”的事情,都是李涵章后来才陆续听说的。他很懊悔,自己这么多天,为什么没抽出时间去看望先生。
李涵章的这些心事,跟在后边的周云刚当然不知道。有了上次在纯化街街口的教训,一路上,他始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探视着沿途的动静,手从没有离开藏在腰间的枪把子。还好,天色尚早,这次出门,他们一路上看到的,基本上都是一派大乱之后初现大治的迹象,街巷两旁人家的院门大多关闭着,各种铺子却大开店门,照常营业。路过一家酒店时,李涵章想了想,进去买了一小坛泸州老窖。
沿途的这些情景,让李涵章心里如五味瓶倒。
经春熙路,过东大街、西御街,出新西门,至枣子巷的戴家花园,是当时戴先生出殡时所经过的路线。李涵章之所以沿着这条线路走去戴家花园,是想借此弥补他当时没能去送戴先生最后一程的遗憾,更是为了不给自己后半生留下愧疚。
好在,尽管这一路遇到了两次解放军士兵的盘问,但有了上次在纯化街街口的经验,李涵章和周云刚都天衣无缝地凭着军管会发的那张新的身份证明,安全坦然地混了过去了。终于进入枣子巷了。
戴家花园就在不远处。尽管去祭奠戴先生心切,但李涵章做了这么多年的特务工作,情形再紧急,他也不会乱了方寸,依然下意识地保持着最起码的警惕。
已经看到戴家花园的院墙了,李涵章停下脚步。他远远地看到,正有一队荷枪实弹的解放军士兵在戴家花园门前的枣子巷里,来来回回地巡逻。
李涵章立刻判断出,军管会派来这么多的兵力,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戴家花园,而是在张网以待,等着前来这里探访的人自投罗网。毕竟,戴先生从国父孙中山先生的随从秘书,一直做到国民政府委员、考试院院长之职,并在这个职位上干了长达20年凡是在这个时候出入戴家花园,或者来祭拜戴先生的,在国民政府里自然非显即贵,肯定都是要钓的“大鱼”。
果然,李涵章才往前走了几步,立刻就有四名解放军士兵迎了上来,厉声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同志,我们回家,路过这里。”李涵章经历了解放军的几次盘查之后,“同志”这两个字,在他嘴里,已经像“长官”那样可以顺口而出了。他回答着,没等那四名士兵开口索要,就十分及时地把身份证明拿出来,递了上去。
一名士兵把长枪竖在地上,接过证件来看了几眼,然后又把眼睛瞄向了紧跟着李涵章的周云刚。
“同志,这是我的伙计,跟着照应我的。”李涵章说着,冲周云刚使了个眼色,然后突然开口训他,“见了解放军同志,咋连句话都没有?平时我是咋教育你的?都就着酒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