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杀机
子“叽咕叽咕”地叫。李涵章抽了一锅子旱烟,把烟灰在鸡公车的车把子上磕出来,一边继续往旱烟锅子里装烟丝儿,一边看着鸡公车上左右两边各放的一个胀鼓鼓的麻布口袋问:“兄弟做的啥好生意?”
矮个子蹲在地上,抬眼看着自己的车说:“哥子自己是做生意的,就把天下汉子都看成是做生意的。这大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哪能都是做生意的呀?”
李涵章一怔,问他:“那……兄弟你是干啥的?”
“我前些天才从监狱里出来,现在要回家去咯。”矮个子年轻人看了看李涵章说,“四月份我去四川大学给我们家少爷送钱粮,那些龟儿子国民党特务,把少爷他们宿舍包围了,宿舍里的人全部遭抓,我也没能跑脱。”
听了矮个子年轻人的话,李涵章一怔,但神色立刻又恢复了自然。他知道,从民国六十年年初开始,无论是军统还是中统,都把主要精力放到了抓共党分子上,而且又重新张起了蒋校长当初清党时“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的大网,所以,这个矮个子年轻人被抓,在那时,是很正常不过的事儿。李涵章心里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仍满脸诧异地问:“那些龟儿子把你们抓去哪里了?”
“那时候根本不晓得被关在哪里的,现在出来了才晓得,老子被关的地方,是将军衙门省特委会监狱。”
矮个子年轻人还真像是才从监狱里出来的,迫不及待地过着烟瘾。李涵章看他抽起旱烟来没完没了,知道自己暂时还不能走,只好继续和矮个子讨论这个问题,接着问:“格老子,这不是滥抓无辜嘛,他们为啥抓你们呀?”
矮个子年轻人笑道:“被抓进去的时候不晓得,出来就晓得了。审问我的,是特务,有的问,有的写,门口还站着拿枪的宪兵。特务要我交代‘奸匪活动’,我哪里知道啥是奸匪?任他们咋问,只说不晓得。他们又问我,‘你参加过尊师运动没?’我想,尊师有啥错?可惜我大字不识一个,没有老师。他们还不相信抓错了人,又说‘你要是不交代组织关系,就把你押到荷花池去枪毙’。不怕哥子笑话,我一听说要枪毙,就吓得要死,又哭又闹,说我真是来给少爷送钱粮的。后来,没人问我了,一直把我关着,也不放。放风的时候,少爷看到我还被关着,就去找人,给他们讲情。可龟儿子们说,我不是大学生,那就是是送信的。这样一来,我莫名其妙地一直被关着。好在解放军打过来了,龟儿子们被赶跑了,我终于可以回家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脑壳保不保得住。哥子你哪里晓得啊,那些龟儿子,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还没得道理讲……”
矮个子年轻人后边都说了些什么话,李涵章听不进去也听不下去了,他觉得那个年轻人咬牙切齿骂的人,就是他自己。听着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脑门子上渗出了汗,腿肚子也像要抽筋……
矮个子年轻人和李涵章摆着龙门阵,好像他被关的时间太长,憋坏了,现在有了说话的机会,逮住一个人,说起话来就收不住口。眼看着太阳忽隐忽现地已经滑到了西南方向,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辰,李涵章的肚子也咕咕直响,但那年轻人却依然没完没了抽着旱烟锅子,没完没了地和李涵章摆龙门阵。李涵章急着赶路,却又没法驳了这个小兄弟的面子,只得那么硬撑着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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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竹叶经过严霜,早已变成了深绿色。一根根高大的毛竹,在上半腰就往路上斜过去,两边儿往中间一搭,竹枝与竹叶就拢在了一起,让这条狭长的小路,成了一个涵洞样的通道。刚走进这丛竹林时,这条由竹林子搭起来的“绿色涵洞”,还让李涵章觉得有诗情画意,但此刻,他却莫名其妙地有了一丝不安。
矮个子年轻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他那些被抓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