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潮起潮落,日落日升,十年过去了。
这天,一行人来到了唐阿泰的坟前。
唐阿泰的坟修葺一新,洁白的墓碑上赫然刻着:唐阿泰之墓。墓碑前,摆满了一束束黄色的菊花,一套大号婴儿服在花束中格外醒目。简肇庆、朱瑾、邝秋菊、容铁铸、阿莉吉亚、刘姐、邝振家站成一排。邝秋菊的身前站着一个女孩——邝梦唐。
邝梦唐走到坟前,跪下磕了三个头。
容铁铸哽咽着说:“兄弟,我和阿莉吉亚来看你了。我们都很想你。”容铁铸和阿莉吉亚上前,鞠了三个躬。刘姐和邝振家也上前行了礼。
简肇庆深情地说:“咱们一起过番下南洋的时候,你是最有希望第一个回唐山的人,我曾经发誓和你一起,把老锡工的遗骨移回唐山,没想到,大哥却把你永远留在了这里。好兄弟,我们会经常来看你,你不会寂寞的。阿泰,我们没有分开,只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而已。下辈子,咱们还做兄弟!”
“我给你带来了你最爱吃的咸鱼饭团,你多吃点儿……”邝秋菊把几个饭团放在墓前。朱瑾上前来:“唐阿泰,你是肇庆的好兄弟,也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敬重你!”
清晨的新加坡街道,很多商户的门口都挂上了红灯笼,整条街道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几个中国人在贴着春联。刚刚下门板开张的华人商铺门外的“福”、“财”字格外醒目。这是1924年,中国旧历年除夕。
西装革履的简肇庆轻手轻脚推开大门,悄悄走进公寓,他忙了一个通宵。数年前,父亲把银行交给自己就告老还乡了。
佣人上前接过皮包。
“太太和少爷起床了没有?”简肇庆看了看客厅的大座钟,刚刚6点钟。
“还没有。我给您准备早饭吧?”佣人说。
“不用了。沏杯茶送到书房来,沏得浓一些。”简肇庆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他筋疲力尽地坐下,伸了个懒腰,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搓了搓脸,尽量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门开了,六岁的简端文穿着睡衣跑进来,高兴地叫着:“阿爸……阿爸!”一跳就扑到了简肇庆的怀里。简肇庆就势把儿子抱了起来:“儿子!一大早就起来了。”
陶舒燕穿着睡衣走进来:“文文,别闹阿爸,让阿爸赶紧歇会儿。”
“我不,我就要和阿爸玩。”
“没事儿,让他在这儿吧。”简肇庆亲了一下儿子。
陶舒燕上前摸了摸茶杯,又捋了捋简肇庆额前的头发:“又一宿没睡吧?赶紧歇会儿吧。我们俩还说等你去买衣服呢,看来没指望了。”
“买什么衣服?”
陶舒燕嗔怪着:“过年不给文文买新衣服啊。”
“阿爸,今天是年三十儿,明天就过大年了。我都五天没等着阿爸了!昨天晚上等到天黑了,还是没见到阿爸,后来,后来就又睡着了!”
简肇庆用前额抵着儿子的额头:“阿爸就盼着跟你一起过年呢。”
陶舒燕把儿子拽过来:“快去刷牙洗脸,晚上还得带你去你秋菊阿姨家呢。”
“哦……去秋菊阿姨家过年喽!”端文蹦蹦跳跳跑开了。
陶舒燕温柔地从简肇庆身后搂住他的脖子,把头枕在他的肩上:“该歇歇了!”
邝家兄妹和刘姐一起开了个潮汕茶餐厅,地点就在陈老板的那家旅店。只是现在政府责令所有华人商铺不得开张。这会几个人忙着往墙上贴福字,梳着两个羊角小辫的邝梦唐站在一旁指挥着。
晚上肇庆和铁铸他们都要过来吃饭,邝振家和刘姐张罗着多做些菜,越不让开张,越得把年过得像模像样,三个人心照不宣。
邝梦唐向秋菊煞有介事地伸着手:“阿妈,给我压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