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有佳人
贵胄,以广招徕。雪燕容貌娇丽,小巧个子又受舞客欢迎,竟成了火山客无人不晓的“美艳亲王”。淑英还是走回“技术本位”和亲民路线,昔日小青年熟客有投靠了汪政府的,也常带日本朋友来找会说几句日语的淑英坐台,姐妹各有擅长,渐渐竞而不合,雪燕找到一个大手笔恩客,就在淑英重披舞衫一年以后,搬家另立了门户。共过患难的“一家人”不能共富贵,竟就此分道扬镳。所幸表姐妹虽因“娱乐业”同事之间比一般行业竞争激烈,产生心结,商大娘和应家兄嫂还是像好亲戚一样常走动。
抗战胜利,日本人走了,国民党来了,租界里马照跑,舞照跳,商人照样囤积居奇,大发利市。南京政府宽大对待敌人,却严厉惩处涉嫌通敌的自己人。淑英受到和日本客人往来密切以及“汉奸”舞客的牵累,竟也被带走盘问了几天,虽然最后因为求对了人,无罪开释,舞厅却怕事,早摘了“大北京”的牌子,上海风月场中又是“小北京”一枝独秀。淑英十年舞女生涯以失业告终。
然而母女对坐发愁的日子没过多久,天降喜讯,智成回上海了。那天还是商大娘领着已经四岁的爱芬替智成开的门,淑英听到楼下母亲又哭又叫,飞奔下楼,楼梯剩下几级,她却腿软得一步都走不动了,只能站定和智成泪眼相望,好像他们中间是条蹚不过去的银河。
淑英几个月没有上班,在家穿件青色旧布旗袍,烫过的头发已经有些发直,脂粉未施的面孔反而尽现清秀的本色,她嘴唇牵动,在几步之外无声地呼唤心肝。智成弯腰抱起女儿,走向劫后重逢的爱人。小女孩被陌生人吓得大哭,外婆想换手抱过来安慰,淑英正好飞身扑向走近的智成,一家四口就都流着眼泪紧紧相拥成一团。
智成在香港沦陷以后跟随父母辗转躲到没被战火波及的美国本土,老老实实地在爸妈身边做了几年儿子,虽然已经老大不小了,还是一脸“小开”的样子。战后的中国虽然千疮百孔,在有生意头脑的商人眼中却是一块金矿,黄氏也回到香港,就近收拾重整在上海和天津的产业,智成再不材,毕竟是“太子”,也在家族企业里面负起一些责任了,常常需要在这几个地方商务旅行,他就带着淑英到处跑,女儿留在上海请了小大姐帮忙外婆照看。
淑英跟智成的母亲在外面见过面,也羞怯怯喊了声妈,一身贵气的智成妈妈刚好转身没听见自然谈不上答应,不过给了个大红包当做见面礼。补办婚礼自然没提过,男方从没安排和商大娘亲家相会吃餐饭,甚至对孙女儿都没有说过要接到身边玩玩的话,不免令人起疑。可是智成对淑英的爱情虽然不像追求时的疯狂,或是重逢时的炙热,却是家常而忠诚的,商家母女也认为黄氏一族知道智成是认定了淑英,非她不娶的。所以当智成的堂叔第一次找上淑英开出分手条件时,淑英不应该吃惊,可还是吓了一跳,并且感觉受到了侮辱:“爷叔,智成晓勿晓得侬来同吾讲格桩事体?”
“商小姐,喊吾爷叔不敢当,吾也是替智成爸爸做事的,叫吾黄先生可以了。”以黄氏家臣自居的智成堂叔客气地说,“黄家如果想让人晓得,就会叫个秘书来讲了。侬年纪虽然轻,世面看得蛮多,也晓得做黄家的人邪气吃力嘎。侬同智成尬久也勿再养小囡了,女儿侬要,侬带了去,侬勿要,黄家当自家的孙女,闲话一句。侬自己想想,想通了,侬来寻吾。”
这以后淑英对智成就有点疑神疑鬼起来,爽朗的北妞在上海住了大半辈子,毕竟学会了沪上娘们儿的“作”。比如明明是爱芬只粘姥姥商大娘,淑英却怪智成对女儿冷淡,明明有时候是自己先说不想跟智成出去,一会又怪智成没有强迫她去。最让智成想要闪躲的是淑英每次闹过以后,就要跟他亲热,有时一面磨蹭一面哭,说要替他生个儿子,这种歇斯底里的爱情对智成而言毫不罗曼蒂克反而造成压力不能表现,淑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