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静悄悄
也不知道,他说的却是一句实心话。自不量力的大牛,竟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在心里偷偷爱上了书记的女儿兰兰。这真是一个悲剧。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这都可以说是痴人做梦。但不论是什么人,有时候往往有这样的情况:对自己明明是不可能的事,却要做些非分之想,而且固执得要命。
事实上,大牛本人也清楚这一点——他想和高兰兰结合,就等于想和天上的仙女结合一样不可能。可他又是多么爱她啊!只要高兰兰笑了,他便感到整个世界都笑了;只要高兰兰恼了,那山山水水顿时在他眼里都变得暗淡无光了。
记得兰兰在县城上中学的时候,每到寒暑假,只要她一回村,大牛马上路也走得利索了,说话口齿也变得清楚了,而且还动不动就在河里洗刷他那身糊牛屎的粗布衣服。一旦开了学,高兰兰进了县城,情绪高涨的大牛便立刻又像霜打了的庄稼一样,蔫头耷脑的没有了一点活气。可惜他过去这些自作多情的表现,世界上谁也没能看出其中的奥妙,高兰兰更是一无所知。
终于,兰兰高中毕业回乡了。大学考不上,只好呆在村里,她父亲不让她参加劳动,但她是个生性很强的人,不愿意呆在家里白吃饭。
兰兰参加了队里的劳动以后,大牛高兴得简直有点疯头涨脑,立刻话也比平时多了起来,而且还敢在没人的地方哼几声曲不搭调的戏文。
他经常设法和兰兰在一块劳动,时刻准备为她服务效劳。遇到什么包工活,他便笨嘴笨舌地叫兰兰到野地里玩耍去,她的活由他代替干。兰兰对他也好,常亲切地叫他“牛大哥”。遇到有人话言话语欺负他时,她总是护着他的。她对他也非常随便,路上看见哪个崖畔有朵好看的野花,就喊:“牛大哥,快给我拔下来!”他立刻就像士兵听见了冲锋号,一扑就爬上去了。别说是在山崖上胃险为兰兰摘一朵花,就是到天上为她摘一颗星星,他也愿意去!
有一次,他赤脚片儿到一个葛针丛生的山崖上为她摘了一朵鲜红的山丹丹花,下来时不小心脚上扎了一根葛针,疼得他走路一瘸一拐的。
兰兰发现了,马上叫他坐下。她很快从身上掏出一根绣花针,跪在他面前,一只温暧的、少女的手,小心翼翼地捉住糊着泥巴和牛粪的脚,剔出了扎在脚心的那根刺。当时,受宠若惊的他忍不住鼻根一阵又—阵发酸,激动得差一点哭出来!
这以后,每逢他一个人在地里的时候,他总要呆呆地看一会儿他的那只脚,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已经永久地留在了这只脚片子上。他并不指望自己今生一世能得到比这更大的幸福了,也更不敢想让仙女一般的兰兰来爱他——就如他爱她那样;他只是希望永远能看见她在他跟前存在着。因此他对兰兰回乡务农一直是兴高采烈的!如果她是太阳,他就愿意是一座山,一条河,尽管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但也可以沐浴在她那温暖的光辉之下啊!
可是这一切很快就要完结了,亲爱的高兰兰明儿一早就要走了;她将要跟一个富足而有地位的城市青年一块生活去啰!
此刻,他睡在土坑上痛苦地想,等明天一早,天上的太阳从东边升起的时候,他心中的太阳就已经落了,永远地落了!
银灿灿的月光从窗户的破纸洞中泻进来,他那张粗糙的黑红脸上沾满斑斑的泪迹。
随着一声沉重的叹息,他一闪身坐了起来,三把两把穿上衣服,跳下坑,开了门,迈着急匆匆的步伐向前村那个亮着灯火的独院走去。
月光好极了,像水银一样泼在地上,一片明光灿烂。凉气从河道里漫上来,使得村巷里感到冷森森的。
大牛在月光地里走着,光头,光膀子,穿着一件白粗布小褂,愍厚的脸上带着从来都没有过的激动情绪。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去见一见兰兰。他压根儿不考虑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