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静悄悄
头,眼睛里喷着两团火,愤怒地盯住了公路上那辆“解放”牌大卡车。
大牛在老槐树下呆坐了片刻,猛一下子站了起来。他顺手从公路边的排水沟里挖出一块大石头,牙咬着嘴唇,一路小跑过去,“咣”一声碰在了那辆汽车上。他就像一头被逗恼了的牛犊子,一肚子苦闷没处发泄,便对这辆汽车开始了一场堂吉诃德式的进攻。他恨这辆该死的汽车,明天就要把他心爱的兰兰拉走了。
在他准备碰第二块石头的时候,路边大门猛地开了,烧酒喝得脸有点发红的高明楼在月光下大声喝问:“啊,是哪个龟孙子?”等到看清汽车旁站的是大牛时,不解地问:“你黑天半夜在这儿鼓弄啥?”
大牛一见是高明楼,两条胳膊往胸前一抱,喘了几口粗气说:“干啥哩?往烂砸这龟孙子汽车!”
高明楼对他这番没头没脑的话琢磨一阵,心想,这小子大概是穷急了,乘着他家办喜事,有意来找点麻烦。他是个老于世故的人,很快走向前去,用一种领导兼长辈的口气说:“牛,有什么事就给大叔说嘛!怎么可以黑天半夜碰人家公家的汽车呢?你向来是个老实娃娃嘛,是不是家里又揭不开锅了!甭怕,救济粮很快就下来了!这几天如果没啥吃的,明上午到我家里来盘上几升!”
“我就是饿得吃牛粪也不吃你的东西!这多年,你把精能耍尽了!这如今把你的女儿也翻搅出去了!”平时笨嘴笨舌的大牛,此刻满脸喷红,眼睛里闪着怕人的凶光,一副随时准备和人厮打的样子。
高明楼直到现在还是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他已经明白了:这个人现在很恨他。
火气不时从书记的胸腔里升上来,但又压了下去。他想:打架打不过这二愣小子,讲道理又没多少道理可讲,而且还不知道这小子到底为什么要瞅住今晚跟他过不去。真是过喜事遇见了丧门星!
明楼想不出好主意,只好再用软办法来平息这场他摸不着头脑的纠纷。
他很和善地笑了笑说:“好我的牛娃哩!我什么地方亏待了你?抛开咱是个领导人不说,就是看在你死去的父亲脸上,我也要帮扶照料你哩。唉,我和你爸曾一同给咱村的地主刘国璋扛过长工,又一起闹土改,打恶霸,我俩亲得就像亲兄弟一样!现在这政策不让讲阶级成分了,可我总还亲咱爱咱的贫下中农!”他边讲演边看着眼前这唯一的听众有什么反应。大牛嘴唇颤抖了一阵,恶狠狠地说:“屁!亲?爱?……”说完,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大牛又捡起一块石头,往汽车上砸去,“嘭”的一声,几块碎玻璃飞溅出来,没有碰着高明楼,却把大牛的光头划了道口子。
“你小子无法无天了!”高明楼一边嚷着,一边退到了自家的院门洞前。
就在这时,兰兰出现在他们面前。
兰兰苍白的脸上带着难言的悲哀,就像刚刚吞服了一剂苦药。她让她爸回家去,说让她单独劝解大牛几句。高明楼看见凶得像头牛一样的大牛,刹那间便乖乖地站在了兰兰面前,像个做错了事的娃娃一般。为了尽快平息这场纠纷,他回家去了。
大牛一直在兰兰面前低倾着头,两只手互相搓来搓去。光头上划破口子处血在流着,他也不擦一下。
兰兰“啊”了一声,转身又跑回家里,拿了一条崭新的白羊肚子毛巾奔了出来,手脚麻利地扎在大牛的光头伤口处。然后,她含着眼泪,轻声地说:“好牛大哥哩,你……甭这样了,这样人家会笑话的。我今晚上结婚,你这样闹腾,等于给我脸上唾哩!牛大哥,你自小就一贯帮助我,爱护我,哪怕你以后永远骂我哩,但今晚上你给我带个面子,再帮扶我一次吧……”
眼泪刷刷地从大牛那张憨厚的脸上淌下来了。他嘴里“嗯”了一声,接着便一下子抱住裹着羊肚子毛巾的光头,蹲在地上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