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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五叔的六次相遇
人而已。

    但是,在前几年里,由于种种原因,我却有机会好几回和我早远年间的这个熟人相遇。几次相遇,都可以说非同一般,而五叔的变化也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现在就让我把这几次和五叔相遇的情况,不按先后顺序记录在下面。这些东西也许太平淡了,构不成什么小说,但我总觉得里边还是有些意思的。

    第六次相遇

    大概是前年冬天吧,我正在家里为报纸赶写一篇报道。

    大约是早晨九点钟,听见有人不住气地敲我的门。敲门声看来不是询问能不能进来,而是非要进来不可。

    我厌烦的事情又发生了,只好把笔扔在稿纸上,前去开门。在这个过程中,敲门声一直不断,而且相当没有规矩,我生气极了。

    门一打开,我看见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生人。

    来人年纪不大,约摸十八九岁,脸上汗淋淋的,一对黑眼珠灵活地转动着,张开嘴只管对我畏怯地笑着。从他那身半新半旧的制服和手里那个落满尘土的大黑人造革皮包,一看便知道这是我家乡那里来的人。我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

    “你是刘叔叔?”

    “是。”我说。听他说话的确是家乡口音。

    “我是张家堡的。”他说。

    “谁家的娃娃?”我问。

    “我父亲叫张志高。你认识……”

    “噢……”我这下才看出他脸上有一些我所熟悉的特点。是的,他简直就是我童年认识的张志高。

    我把五叔的后人让进家门,给他冲了一杯茶,把糖盒放在他面前。他拘束地接过茶杯,坐在椅子上,端着那杯茶,也不喝。

    “你来省里有什么事吗?”我直截了当地问他。

    小伙子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嗫嚅着说:“我父亲在这里被拘留了。我来看他。”

    “什么?”我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为什么?”我问他。

    “为倒贩粮票。”

    “现在在哪里?”

    “新城区公安局。”

    “你见他没有?”.

    “没……走时我妈吩咐我,让我来找你……”

    我坐在椅子上,脑子像乱麻一般没有了头绪。

    我透过水蒙蒙的窗玻璃,望着外面冬日灰暗的天空,开始盘算我该怎样对待这件事。

    我知道五婶叫儿子找我来的意思是什么。记者在我们家乡人的眼里也是一种不小的“官”,甚至我父母亲都这么认为。这些年,凡是家乡来省城办事的人,包括县上我所认识的那些半生不熟的干部也都来找我,让我给他们走这样那样的“后门”。他们来,当然都不空手,总要给我带些家乡的土特产;我自己自然也要给他们管饭。我爱人为这些事早已经叫苦连天了,和我吵了好几次架。我自己心里也相当烦。但没有办法,乡里乡亲,远路风尘来到你门上,能把人家赶出去吗?这不是说我已经“修”了,看不起家乡来的人;也不是小气得不愿给他们管饭。关键是这些事太耗费人的精力了。我的家快成了个办事处,有的人甚至把这里变成他们在省里办公事和做买卖的碰头地点,并且不时让我给他们“走后门”。其实我在这方面并不开窍,只能帮他们找找旅社,买买车票而已。

    现在,五叔的儿子又找上门来,肯定是要让我想点办法把他爸领出来。这真是开玩笑!我怎么敢去触犯神圣的法律呢?

    “你父亲还当大队书记吗?”我随便问五叔的儿子。

    “当着哩。”他说,手里仍然拘束地端着那杯一口也没喝的茶水。

    “你住下了没?”我又问他。

    “住下了,在建华旅社,离你们这里不远。”

    我考虑了一下,对他说:“我现在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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