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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五叔的六次相遇
走,我带你去食堂。咱叔侄两个好好喝几口!”

    他说完拉着我就走。那些和他吵架的石匠们只好悻悻地站在一边,目送着我们出了候车室。

    在去食堂的路上,我问五叔:“这些人和你吵什么呢?”

    “哼!说我给他们少开了工钱。”

    “什么工钱?”

    “我给县上副食公司承包修窑洞,这些匠人都是这工程上的。工完了,他们嫌我给开的工钱少了,扬言说不给他们增加,就要捶我!哼!”

    “你怎么出来包工了?”我惊讶地问他。

    “唉……不包工怎办?农业社烂包了!”他脸上露出一种相当不愉快的表情。

    我知道他说的是责任制。“你还是大队书记吗?”

    “当然是。不过,现在这书记连个屁都不顶!”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们进了车站旁边的国营食堂。

    五叔打架一般推开我,到售票口上买了饭菜。我只好在旁边的小柜上买了几盘小菜和一瓶白酒。

    我和五叔在国营食堂一张脏桌子旁坐下来(几乎没一张干净桌子)。一连碰了三次杯,五叔的脸就红钢钢的了。他问我这次回来又准备“记录”些什么。我向他简单地说了我的任务。五叔立刻激动地说:“你们记者权大着哩!能不能给中央反映一下,咱社会主义的大集体完全烂包了!”

    “怎是烂包了呢?五叔,党在农村的新政策刚开始实行,你是党员,又是大队书记,有责任贯彻执行党的政策。你现在这思想可不太对……”我有点严肃地对他说。

    “哼!就因为我是党员,因此我不愿走资本主义道路!”他振振有词地说。

    这已经相当可笑了。我知道我是一时说服不了他的。

    我于是转了个话题问他:“我姑夫家现在光景怎样?”

    “怎样?发财了!光自留地的旱烟和包心菜就能收入一千块!至于粮食,都没处搁了。现在这政策对自私人有利嘛!前几年他到处砸我的洋炮,说我把张家堡弄穷了。这阵轮上他张狂了!”

    他竟然攻击起他的亲哥哥来了。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各自端着酒杯抿着。

    这时间,我突然想起了他们村的另一个人。那人名字似乎叫张宽,现在大概有三十五六岁了吧。他是一个孤儿,父母死后,给他撂下了一河滩账。但小伙子会擀毡,就出去耍手艺挣钱还账。结果,他被五叔揪回来在社员大会上批判了一通,说他走资本主义道路。那次批判会我碰巧在他们村。记得那个老实后生在批判会上痛哭流涕,说他还不了账,三十来岁还是光棍一条,娶不下媳妇……记得当时我听了他那些话,难受极了。但当时正割资本主义尾巴,我们报纸上每天报道的也就是这些,所以我只能把这些难受咽回到肚子里。记得当时五叔相当厉害,两只大眼睛咄咄逼人,指着鼻子骂张宽忘了本,走资本主义道路……张宽现在怎样了呢?

    我于是问已经醉意十足的五叔:“你们村那个张宽现在怎样?”

    “张宽?”五叔瞪起一双醉眼,说,“现在放开马跑了!擀毡挣的钱口袋里都装不下,往银行里存哩!上两个月刚结了婚,娶了高家村死了的老地主刘国璋的孙女。这小子全忘本了,他爸旧社会就是给刘国璋扛长工的!他现在美得唱道情哩!”五叔气愤地把一大杯酒一口就灌了下去。

    我自己却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欣慰。

    为了不再刺激五叔,我就随便问他家现在的情况怎样——我知道他的光景一直是很殷实的。

    不料,这下却更刺激了他。

    他拳头在桌子上捣了一下,嘴里气愤地溅着白沫子,叫道:“我的家烂包了!你知道,我的大儿子高中毕业,好不容易在县上副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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