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滚。要滚就带着娃一块走。我可养不了……
虫嫂说:人家都说,买起猪打起圈,娶起媳妇管起饭。你管过么?
老拐说:我真想掐死你。
虫嫂说:掐吧,你掐死我算了。
老拐却突然恶狠狠地说:灭灯,灯里快没油了。
往下,虫嫂突然求饶说:老拐,老拐,老拐,我疼啊……
经过了这事之后,虫嫂有二十多天没有出门。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头肿得就像个发面馍,出不得门了。三个国,一个五岁,一个七岁,一个十岁,大国眼最毒,那眼里全是蚂蚁。他时常站在院子里,恶狠狠地说:……死去!咋不死呢!也不知说谁。只是,从此以后,没有一个孩子再喊妈了。谁也不喊,该叫她的时候,实在拗不过去了,就“哎”一声。
一月后,等虫嫂能下地出门的时候,她用头巾包着脸,顺着墙根走,人也老实多了。村里女人见了她,仍像见了仇人一样,谁也不理她。可地里的庄稼,她该偷还偷。
那时候,虫嫂的名声已坏到了极点。村里的男人谁也不敢当众跟她说话了。在村街里,只要看见有男人跟她说话,就有村里女人呸他。
在村子里,情绪是蔓延的。
尤其是女人,女人们的窃窃私语……影响着一个村子的空气和氛围。
有一段时间,虫嫂家的三个“国”,每次放学回家,身上都带着伤。
虫嫂有点诧异,说:又跟人打架了?
三个孩子,谁也不吭……最初虫嫂并不在意。也许虫嫂觉得,都是野孩子,满地滚,受点皮肉伤,不算什么。谁家孩子不淘气呢?
可是,有一天,当她走到村口时,却发现有人在村口摆了两个小石磙,石磙中间放着一根苇子杆,她的三个“国”,正背着书包,依次从苇秆下爬过去……虫嫂“嗷”一声就扑过去了。她大声嚷嚷说:谁让俺钻杆的?真欺负人哪!
周围是一群学生孩子,学生们都在笑……当虫嫂扑上来的时候,他们一哄而散。
虫嫂上去揪住大国的耳朵,说:谁让你钻的?
大国不吭。
二国不吭。
三花也不吭……
后经虫嫂一再逼问,三花哇一声哭了。三花哭着说,一个绰号叫“屁帘”的孩子(治保主任家的老二,他哥绰号“屁墩”),因为丢了一块橡皮,就怀疑上了大国。从此,他纠集了一群上学的孩子,说她娘是贼,他们一家都是贼,要教训教训“贼娃子”……大国已跟他们打了十几架了。他们人多,一哄而上,实在是打不过,就投降了。
虫嫂知道,这是村里女人调唆的结果。虫嫂没有办法对付那些女人。她男人老拐瘸着一条腿,也是被人耻笑的对象……于是,虫嫂采取了一个很极端的方式。她手里拿着一个药瓶子,瓶子里泡了“八步断肠散”。她把药水背在身子后边,来到大队部,对老姑父说:你不是要谈话么?你怎么谈都行,就是不能让人欺负我的孩子。
老姑父一脸尴尬,怔怔地说:你……不要瞎说。谁找你谈话了?
虫嫂说:你是没谈过。你嫌我脏。我揭发,治保主任谈过。
老姑父张口结舌地说:谈,谈……什么话?
虫嫂说:我就是那黑豆。磨不成豆腐,也可以当药吃。我是没有办法。我不要脸了。我孩子要脸。今儿我可是把身子洗干净了,你“谈”么?
老姑父说:你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虫嫂说:治保主任欺负我,他儿子也欺负人……你管是不管?
老姑父说:你让我管什么?
虫嫂伸出手,亮出手里的药瓶,举起来,说:你信不信?你要不管,我一口喝下去,死在你大队部门前!
老姑父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