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有干坐着,抠索着手指头玩。磨唧半天,炝锅才说了一句:“不过,你这个安全员也要注意安全,尤其是蹬梯爬高的时候。”一句软话,要是打一个硬棒的人嘴里说出来,效果就是不同,炝锅这么一说,叫桃儿心头一热,她真盼着这个节骨眼上,下一场雷阵雨,她就可以装着怕打雷,捂着耳朵扎在他怀里,他呢,则温存地抚摸着她的头、抚摸她的肩膀和抚摸她的后背。要是炝锅又有贼心又有贼胆的话,她还允许他亲她一下,但是,只能一下,亲多了,他就不稀罕她了。她看他光是眺望着一个接一个的烟囱,在冒着烟,她记得向凯曾写过一首歌颂烟囱的诗,在广播站念过:啊,烟囱里的烟,连接的世界的风云……后边的她就记不住了。
“你能给我看看你的钱包吗?”憋了一阵子,炝锅问了桃儿一句。
“看钱包干吗,我也不是趁钱的主儿。”桃儿说。
“我不看钱,我只看钱包。”
“我的钱包一点儿都不讲究,是在没骑自行车车之前,搁月票的。”桃儿慢吞吞地把钱包掏出来。
“哎,你这张相片不错呀。”炝锅貌似有嘴无心,其实都是精心设计,琢磨一个溜够才琢磨出来的主意。
“这张照虚乎了,一点儿都不好。”桃儿说。
“既然你觉着不好,就给我吧,”炝锅把相片端详了又端详,“表情挺自然的,哪虚乎了?”
“还我,凭什么我的相片白给你呀,你也没给过我。”
“给你给你,这是我的,去年开运动会时拍的,你真财迷。”炝锅好像很不情愿地把自己钱包里夹的相片给了桃儿,就这样,一个庄严的仪式,在嬉皮笑脸当中完成了。这是他们打认识,头一回不打不闹,稳稳当当地坐着在一块儿一递一句说话,可是也将是他们这半年里的最后一回,不知怎的,桃儿不禁悲从中来,眼窝有点儿湿了,她怕炝锅瞧见,就背过身去。“走吧,你还得收拾收拾呢。”炝锅磨磨蹭蹭地迈着步,到楼梯口,回头说:“半年以后再见。”桃儿脱口说了一句:“我等着你。”炝锅听了,一下子就醉了,跟喝了多半瓶老白干儿一样,走起来踩着棉花套子。桃儿也纳闷,怎么张嘴就跟他海誓山盟了?改嘴都来不及了。她想,真倒霉,只好认头,这辈子算是交代了,交代在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手里。
“厂长,我要求到石家庄去,战斗在生产第一线。”转天,一上班,桃儿就到厂部,主动请战。她昨天一宿没睡,一直寻思这个事儿。“请领导给我一个锻炼自己的机会!”
“你去,又能干什么?”
“新厂更需要安全员,去宣传安全的重要性!”桃儿说。
接替向凯他舅舅的新厂长揪了揪桃儿的辫子。“你的积极态度值得表扬,这样吧,我们有时间研究研究,结果另行通知你。”新厂长客客气气地说。
“等你们研究完了,也晚了,人家大队人马就走了。”桃儿乍着胆子说。新厂长说:“这一批走了,那就等下一批吗。”桃儿惊喜地问:“真的还有第二批?”新厂长点头说:“当然还有,你就把心搁肚子里吧。”
奔赴石家庄的队伍,敲着锣打着鼓出发了。
桃儿没去东站送,她怕管不住自己,到时候眼泪汪汪,招人家笑儿。
“桃儿,这些日子你怎么总丢三落四的呀?”
她再怎么遮羞脸儿,也瞒不过她妈警惕的眼睛,一天,她妈关上门,背个手,审问她。
这阵仗,桃儿见多了,打小,她妈就这样吓唬她,她不怕,随便编些个故事就能蒙混过关。难对付的是梨儿,梨儿多滑头,拔下根眉毛就能当哨儿吹。
“桃儿,你是不是失恋了?”梨儿问她。
桃儿哼了一声,撇了撇薄片子嘴,心话说:什么眼神儿呀,不是失恋,而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