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果儿忙活了几天,累得够戗,送了三,烧了烧纸,她才回家,钻被窝睡了一大觉儿。
这期间,苜蓿来找过她,两人到马路对面匆匆地聊了两句,苜蓿把他跟那个小妖精驴蹄子——两瓣的消息告诉了果儿,果儿听了,脸上仍旧是一层冰碴儿,没一点儿解冻的意思,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苜蓿想趁热打铁,不歇台儿地表示:从此改邪归正,重打锣鼓另开张,一门心思跟果儿好好过日子……果儿只是不言声儿,等苜蓿说累了,她指了指那些堆在姜奶奶家门口长号儿短溜儿的人们。“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改天,都消停了,咱们再说。”苜蓿也只得答应一声,蔫溜儿地回去了。其实,果儿表面泰然自若,心里也一个劲儿打滴溜,只是她不知道她该高兴,还是该醋嘟噜儿的,但是有一点她知道,就是越瞅苜蓿越不顺眼,瘦脸大眼儿灯,走道倒栽葱,谁要指望他顶门立户,谁就是瞎目合眼了。睡醒一觉儿,她偎着被窝子,又寻思半天,也没寻思出个结果来,倒把肚子寻思饿了,见一家子都呼噜连天,就忍着。忍到天都蒙蒙亮了,才轻手轻脚地出门,到马路把角儿的那家豆腐房去垫补垫补。刚打一碗浆子,就见扣痂儿端着饭浅儿在买烤饼,她刚想摆手叫他,犹豫了一下,又把手撂下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买了烤饼,从人缝儿中间挤出去,眨眼工夫,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她顿时若有所失,浆子、果子都吃光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味儿。临走,她给家里人顺手捎回去。
半道上,正碰见梨儿和桃儿一起出门,两人一人抓了个火烧,一边走,一边啃,果儿说她们:“看你们那吃相,哪有个样子啊。”梨儿和桃儿都冲她做个鬼脸,就骗腿儿上车了。“桃儿到底谁把你甩了?”梨儿又老调重弹。桃儿说:“你恩典恩典我吧,就是甩,也不会是谁谁谁把我甩了,而是我把谁谁谁甩了。”梨儿跟手就问:“你把谁甩了?”桃儿见一时半会儿跟梨儿说不清楚,赶紧换个题目,倒打一耙,问梨儿:“那天把势的爸爸妈妈找到你都说什么了?”梨儿说:“劝我呗,劝我别误会,他们一家子都怎么怎么喜欢我,所以生怕委屈了我。”桃儿问:“我问你,你真的打算嫁给把势吗?”梨儿嘬嘬牙花子:“你问我,我问谁去?先这么抻着吧。”桃儿问:“把势见好吗?”梨儿说:“能说话,能扶着墙走两步,大夫说,这已经算恢复得很不错了。”到个拐弯,姐俩儿兵分两路,各奔前程。梨儿最近的变化很大,家里人都忙忙叨叨,没注意,不过她自个儿有明显的感觉。过去她弱巴巴的像个风中灯儿,哪个月都得闹个感冒咳嗽,自打把势一病不起以后,她突然强梁起来,缝连补绽,洗洗涮涮,不光没害病,还能独当一面。难怪把势他妈总说:“真是我们上辈子积了大德啦。”病中的把势嘎咕是嘎咕,心里确实有她,冷不丁蹦出一句话来,能感动梨儿半天,那天,他爸爸妈妈将梨儿硬从河边拉家来,他说:“你最好活得介在点儿,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就不活着了。”说得梨儿直想掉泪儿。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真有一个豁了命爱她梨儿的人的话,那么就是把势了,她在他眼里,永远是个下凡的仙女。其实她自个儿很清楚自个儿吃几碗干饭,关于她跟那个翻译的事儿,厂里传什么的都有,她听了直干呕,而他从来没问过她一句,也许是他不相信,也许是他不在乎……怕她梨儿不乐意,邻居来串门,一问她是谁,把势一概回答是同事,还强调说是单位领导派来的同事。梨儿就笑他:“你瞎话倒快,张嘴就来。”把势问她:“不说同事,说什么?”梨儿答不上来了。把势嘴歪得厉害,梨儿她爸爸精通歧黄,尤善针灸,她想叫她爸爸来扎几个疗程,兴许会见好,不过,她也就是想想,真要付诸行动,她不敢,她爸也不会让她嫁给一个右派的儿子,她送上前去拱她爸爸的火,不是找倒霉吗!这两天,把势的骨关节疼,梨儿就没逼他走路,允许他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