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脚,末了还是把她妈给惊动了,差一点儿喊警察,她以为是贼进来了呢。闹了一场误会,桃儿也没心思再吃夜宵了,便忍饥挨饿重新躺下了。迷糊到天亮,早早就溜出家门,她怕她妈审她,她妈的警惕性比警察还高呢。
到单位以后,她发现向凯比她来得还早,正在写新一期黑板报。她又稍微原谅了自个儿,不管怎么样,向凯又是原来的那个向凯了,又欢蹦乱跳的了,也算是她秦桃儿的大功一件。反正她是想尽各种办法来宽慰自个儿,一胡思乱想,她就用钢笔在胳膊腕子上画手表,画一块“上海全钢”,画一块“五一”,再画一块“大英格”,她的小姐们儿们说她是想戴表想疯了,她也不解释,她们懂个屁!
这天,单位一位退休老职工叫煤气熏死了,是个绝户老头,两天都没人发现,是街道跑来送信的,单位派工会主席给送了花圈,算是了事啦。据说,他年轻时,追一个唱戏的,没追上,就立誓终身不娶,最后单蹦儿一辈子。桃儿想:我要死了,起码有两个男人守我身边,替我抹泪,不至于走得那么孤单……
下班,桃儿也没急着回家,回家还得帮着做饭,做出饭来她妈也不念她的好,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还不如逛逛街。街上这咱正是热闹的时候,她转转画棚儿,又瞅瞅杂拌儿摊,最后在卖绢花的地方站住了,各式各样,特别爱人,她惦记着买几朵回去,姐妹几个一人一朵,过年时戴头上,准好看。可是,一掏口袋,傻眼了,拢共就那几个钱,请炝锅吃顿饭,又请向凯看一场电影,已经盆干碗净了,就剩俩钢镚儿也只够存车的了。她叹了一口气,恋恋不舍地离开那,那个卖花的还一个劲儿撩拨她:“闺女,你如花似玉,正是戴花的好年纪,买几朵吧。”桃儿狠狠地瞪他两眼,心话说:如花似玉是姑奶奶长出来的,不是戴你的花戴出来的!
进门,刚脱了棉衣裳,她爸就脚跟她脚地进来了,然后手搁在背后,冲几个闺女眯眯笑。这么多年,几个闺女别的没学会,却早就学会了辨识她爸爸的脸色和神情,像现在这种表情,他准是给她们买了什么好东西,要叫她们猜,猜对了,他才拿出来,一一发给她们。当秦惠廷亮出他给闺女们买来的绢花时,引起一阵欢呼,桃儿抢过来一看,比她看中的绢花还要漂亮,花芯里居然有金点儿。这时候,她妈打里屋出来,一把将绢花夺过去,掖进柜门里。“嚷嚷什么,嚷嚷什么呀,都老大不小的了,”她又指着秦惠廷说,“她们不懂事该着,她们是孩子,你呢,胡子一大把的人,怎么也这么不懂事?”一屋子的人都直眼儿了,不知所措,桃儿她妈压低声音说:“大姑爷刚走,你们又是花又是草的,美不够,这不是叫瓜儿淹心吗!”她这么一说,秦惠廷点点头说:“也对,也对。”几个闺女也吐吐舌头,不做声了,一丝丝流动的疼痛在房间弥漫开来。她妈又挨个对果儿、梨儿和桃儿说:“你,你,还有你,过年时别拾掇得那么花红柳绿的,你大姐不顺序,也是你们姐几个的不顺序,走到哪儿都给我记住,你们是打一根肠子里爬出来的!”秦惠廷真佩服老伴儿,常能说出一些他心里有却说不出来的话,说得带劲儿,又通情达理,这是他所不能及的。“你妈说得在理。”他顺便在旁边敲敲边鼓。果儿说:“我们都这么大了,响鼓还用重捶?”她妈沉下脸来。“怎么的,你不爱听我说?”“爱听,爱听。”几个闺女赶紧各自找点儿活干,免得她妈把一肚子的火冲她们撒。她们知道她妈的脾气,看不得几个闺女当中有一个各色的,一个哭,就得都哭;一个富,就得都富,实在穷的那个富不了,她就杀富济贫,叫富的把钱拿出来,分给穷的,这样扯平了,她瞅着也顺眼了。
都干活,秦惠廷也不能闲着,冲里屋的瓜儿喊一嗓子:“瓜儿,把我的大孙子抱出来,让姥爷爱爱。”瓜儿应声出来,把儿子撂在秦惠廷的腿上。刚才外屋一家人说的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