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扣痂儿跟她讨价还价。
果儿心说:我恨不得天天都在一起,可能吗?
“就用心惦记着吧,实在忍不住了,就再见面。”果儿的脑袋扎在他的胸前,他拿大棉猴儿裹着她。
……果儿在即将睡去的一刹那,还在嘱咐自个儿:下次再见扣痂儿的时候,不能擦雪花膏,要让他老婆闻到就麻烦了。
果儿都打呼噜了,梨儿还没躺下。
等果儿睡醒了,梨儿又早已不见了。
“这丫头一定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果儿想。
“夜个你干什么去了,我都睡了也没见你回来。”桃儿问她。
“没干什么呀。”她说。
她也有瞒着她们的秘密。
茅房离他们家二百米开外,她在一百米就能闻到那种过期的抗生素味道,现在正是茅房的高峰期,排队,光尿桶子就摆了一溜儿。她一般都在天亮之前入厕,那时候茅房清静,今个起晚了。老娘们儿即便是在这里,也照例拜年,照例捎带脚问上一句:“二闺女,吃了吗?”这让她听着别扭,可是又不能不答理人家,只好说:“吃了吃了,您呢?”老娘们儿说:“这不是嘛,刚喝两碗浆子、两劈果子和一个烤饼。”嗓门大得惊天动地。
果儿几乎是逃跑一样地入厕回来,对她妈说:“往后我再也不去咱们门口的茅房了。”她妈问她:“茅房招你了?”果儿说:“又脏又挤,而且脸对脸地你瞅着我,我瞅着你——别扭死了。”果儿的话叫她妈听着不顺耳。“人人不都这样吗,怎么就你特殊?”果儿说:“什么时候每家都有自个儿的茅房就好了,再不受那个罪了。”她妈不以为然地说:“等着吧,等你当上刘子厚那爵位就行了。”果儿不敢言语了,当官哪那么容易呀,就是一脑门子的官司,也得逮谁跟谁笑,碰见个看大门的也得主动跟他打招呼,不然就说你是高高在上,脱离群众……他们局长就是这样,听说过去还是打过仗的,在张家口一带游击过,起码消灭过五六个鬼子,可是他怕潮虫子,见了潮虫子,就叫唤:“我的枪要是没上缴,我一枪一个,把它们都干掉。”果儿想象着自个儿当了局长拿腔捏调的架势,想想都浑身不自在,就别说真的当了。假如下属们再知道了她跟扣痂儿的事儿,不定得给上级写多少检举信呢。
算了,寻思那些没边没沿儿的玩意儿干吗?有那工夫,还是想想扣痂儿吧。一想扣痂儿她就高兴,高兴得找不着北,这种感觉是她做闺女的时候所没有的,她觉得她开始真正有恋爱的感觉了,可惜,开始得晚一点儿,并且她恋爱的对象还是人家的爷们儿,就这一点儿叫她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