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忙不过来。
出来,两人你看着我,我瞅着你,光傻笑,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就这么简单地结成了金玉良缘。他们找了个没人的地界儿,反复端详着各自手里的结婚证,一人一张,每张上头都有他们的合影,为拍着这张相片,把势起码跟照相馆打了三伙儿,总说人家相片拍得不像他。折腾几个来回,照相馆也不耐烦了,就冲他说:“你自己撒泡尿照照,你就长得那样,我们能给你照出花来吗?”这话叫梨儿不爱听了,她出去买了两瓶汽水,给把势。“喝下去,有尿就在这个摄影棚里尿,然后你跟这个照相的一起照照……”还是照相师傅怕了,碰见这么一对滚刀肉,没办法,认倒霉吧,只好又给他们补拍了一回。补拍的那张相片,就是他们贴在结婚证上的这张。梨儿主动将小手放进把势的大手里,眼睛却望着别处,仿佛是无意。把势就没她那么含蓄了,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她细皮嫩肉,脖子白得跟抹了一层奶油一样,引得人恨不得上去咬一口,他左右瞅瞅,没人,突然一把将她抱起来,一边亲着一边叫她“我的小媳妇”,梨儿则一边用两腿缠着他的腰一边应承他。“叫人家干吗?”现在他们不怕了,就是警察来了,盘问他们,他们也不怕,把结婚证往他们眼前一亮:我们是两口子,受法律保护,你能把我们怎么着?
亲热够了,两人打僻静地界儿走出来,大摇大摆地并排走在街上,再用不着一前一后拉开距离,装不认识了,两个人都走不稳当,有那么一种失重似的飘忽感。许多路人都瞅他们,更过分的甚至蹬着自行车都蹬过去了,还回头盯着他们,仿佛都知道他们俩刚领了证似的。
终于两人叫他们看得不自在起来,悄悄打量自个什么地界儿不对劲儿。“哎呀,你褂子上边俩扣儿系错了。”把势发现了问题的症结。“哎呀,你怎么早不说。”梨儿赶紧背过身去,把扣子系好,脸上辉映着橘红的色彩。整理好内务,梨儿捏着小拳头追着把势打。“都怪你,净叫我丢人现眼。”把势无辜地说:“怎么能怪我,是你自个系的扣子。”梨儿说:“你要是不解开呢!”两人逗了半天闷子,把势突然一拍脑门儿,坏了,忘了一件要紧的事儿,他打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来,递给梨儿:“这是我上班的第一个月,我爸给我买的,我一直没舍得戴。”梨儿把小盒子打开,里边是一块“五一表”。把势说:“还有这个。”他把上次他给她,她没要的那个耳钳子也一起递给她,她当下戴在耳朵上,滴拉当啷的挺好玩的,要不是在当街上,她非亲他一口不可。她妈妈打小就告诉她,一个闺女家不能随便要男人的东西,可跟前的这个男人不是别人,而是她的男人,她从此就是个有主儿的女人了!
梨儿没跟把势一块回他家,她还有至关重要的事儿,她要把她从家里偷出来的户口簿,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搁回去,趁她妈在没发觉以前。反正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了。不过,她还是希望她妈妈跟所有的妈妈一样,站在家门口等她,离老远就迎过来,问她:“登上记了吗?”她告诉她妈登完了,她妈就抹着泪儿说:“闺女大了,要离开妈了。”她呢,就扑到她妈的怀里,抽抽搭搭地说:“妈,您别那么说,我天天都回来看您。”于是,娘俩儿就抱着哭上一抱……
可惜,这样感人的场面不会在她跟她妈中间发生,她就只能想想,安慰安慰自个儿虚空的心。
幸好,她妈什么都没发现,抽个冷子,她打开柜门,把户口簿又放回原处。她回到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小屋,环顾四周,怀念着跟姐妹们在一起斗嘴的日子,禁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掉在衣襟上,眼泪仿佛零星小雨落在身上,很快蒸发了,找也找不见了。她不知道现在是该难受,还是该高兴,或者是难受中充溢着高兴,高兴中点缀着难受。她妈还在外屋忙碌,待会儿还有人来拜年,反正没出正月就是年,一个年哩哩啦啦得过些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