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桃儿在家里一点儿不挂相,反而比平时更爱说爱笑了,她不想叫一家子替她揪心,几个姐姐各自都有一堆乱七大八糟的崴泥事儿摊着,等着她们去收拾,她不能再给她们添乱,尽管家里数她小。
她觉得她马虎眼打得不错,没人瞧出什么破绽来。一天,一觉醒来,却见瓜儿跟果儿站她床头,就像两只老虎盯着一只掉进陷阱里的兔子一样,不知怎么下嘴才好,桃儿一骨碌爬起来,往床里头退了退,失里慌张地问:“你们要干什么,想吃了我呀?”果儿斜楞个眼儿瞅着她说:“吃不吃你,就看你跟我们说不说实话了。”
她的盹儿被她们吓跑了。“你叫说什么实话,我又没骗过你们。”瓜儿抢先一步问道:“谁是炝锅?”桃儿奇怪她们是怎么知道炝锅的。“他是我们单位的。”桃儿磕磕巴巴地说。瓜儿又逼问一句:“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桃儿嘟囔道:“就是一般同事关系。”果儿冷笑了一声:“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因为桃儿不知道她们手里有什么底牌,所以也不敢满嘴跑火车,只好舔舔嘴唇说:“他以前追过我……”果儿继续问:“那么现在呢?”
瓜儿和果儿鸡一嘴鸭一嘴,把她逼问到犄角旮旯,一丁点儿退路都没有了,差一点儿就把炝锅怎么亲她,她又怎么让他亲她,都连锅端出来。幸好桃儿多了个心眼,连蒙带唬,好歹是糊弄过去了。瓜儿和果儿对她的审讯总算结束了,转身要走,她又把她们叫住。“是谁在你们跟前嚼我的舌头,看我怎么跟她算账的!”俩姐姐对视一下,笑起来。“是你自己泄的密,别怪别人。”桃儿点点自己的鼻子,莫名其妙地说:“我跟你们泄的密?我会跟你们泄这种密?得啦,你们甭串通一气诈我了!”
“明明是你说梦话说出来的嘛。”她们说。“妈呀,我在梦里都说什么了?”桃儿只觉得脊梁沟冒凉气,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瓜儿嘴快,告诉她:“你左一声右一声光叫炝锅的名字呗。”果儿边羞她边说:“看来,我们桃儿是爱上人家了。”桃儿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光着脚丫子跳下地。“你们都给我出去!”使劲儿把俩姐姐推出门去,看来,往后睡觉得把门插上了,要是没有插销,就拿两把椅子顶上,她们再来偷听她的窗户根儿,她就能知道了。
不行,光这么寻思,总不是个办法,她要行动起来,主动出击,找到他,当面锣对面鼓地掰扯清楚——我姓秦的哪一点儿对不起你了?为了你,我跟向凯都不说话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一天,桃儿得空儿,就奔炝锅他们单位去了。本来她想跟个相好的姐们就伴去,又怕她们嘴不严丝合缝儿,闹个满城风雨,于是,硬着头皮,单枪匹马地上阵了。她没敢直接往里闯,只躲在背静地方等着他下班。那地方最隐蔽,她能看见他,他却看不见她,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那么沉不住气,炝锅刚一露头,她就跳出来,冲他使劲儿地招手,结果,炝锅瞧见她,咯噔一下站住了,犹豫半天,忽然掉头朝回走,桃儿越叫他,他走得就越快,眨眼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桃儿跳着脚喊,“炝锅,你给我回来!”白废,一点儿回音儿都没有。原来他是成心躲我——她想,她的这个想法就像一把刀,扎在她的心口窝上,滴答血……她磕磕绊绊地想离开,传达室大爷过来问她:“闺女,你找谁。”她顺嘴说道:“炝锅,刚调来的。”传达室大爷说:“早下班了,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桃儿梗着个脖子,执拗地说:“我敢肯定,他没走,就在这个厂子里!”跟手,她又补充了一句:“他是个保全工。”
传达室大爷嘬了一下牙花子,显然是在迟疑,桃儿的犟劲儿突然上来了,她非要逮住他,叫他当面说清,你要是告诉我,你爱上别人了,我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大爷,你指给我保全车间在哪儿,我自己找他去。”大爷说:“还是我带你去吧。”一老一少,绕着厂子跑一圈,也没见炝锅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