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这场纠纷最后以果儿失败而告终。那姑娘在果儿这里碰钉子之后,直接就找书记去了。不知她是怎么把书记收买了,书记答应她,在联欢会上说一段山东快书,他本来就是一嘴的济南话,说山东快书自然是张嘴就来。接下来,她主攻的目标就是局长,局长比书记还好说话,三言两语就敲定,他唱一段保定老调,这么就显得果儿一个人不好说话,喜欢端架子似的。单位里不错的老姐们儿批评她:“你怎么这么犟,看人家书记、局长多随和。”果儿说:“我就不愿意凑这个热闹。”老姐们儿说:“这个热闹该不该凑,不取决你愿意不愿意,而是看由谁豁腾起来的。”果儿撇撇嘴说:“不就是团委那个黄毛丫头豁腾的吗?”老姐们儿一拍大腿。“对呀,你该打听清楚那个黄毛丫头是谁,再表态呀。”果儿皱着个眉头子问:“那个黄毛丫头到底是干嘛地呀?”老姐们儿还拿一把儿,哼了一声,走了。果儿只好跟别人去扫听,别人大惊小怪地说:“你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她是河北省委谁谁谁的闺女,在家行老,她爸最疼她了,要什么给什么,要星星不给月亮……”果儿明白了,为什么书记、局长也要买她的账。这件事给果儿的震撼不小,她意识到,要当一个合格的干部,光艰苦朴素是远远不够的,还得多长一个心眼儿,知道该给谁面子,不该给谁面子——这很像她在天华景看到那些杂耍演员走钢丝,要永远保持平衡,不管你往哪头侧歪,都得摔下来,摔个鼻青脸肿那算是轻的。明白了这个道理,团委的那个黄毛丫头再来找她,她后脑勺,答应在联欢会上来一段诗朗诵,只是一时想不出朗诵谁的诗,黄毛丫头提议,叫她朗诵朗诵闻捷的诗,她喜欢。果儿为难了。“我手里没有他的诗集呀。”黄毛丫头说:“别愁,我能给你找来。”果儿说:“我事先声明,砸锅了你可别怪我。”黄毛丫头说:“放心,你绝对没问题。”一场纠纷就这么化解了,风平了,浪也静了,可是这件事给果儿心里留下的阴影,却再也抹不去了。
果儿从此就更不会笑了。这一回,她不是装的了,而是确实笑不出来。再者说了,在机关里,大事小情脑袋都得转轴儿快,哪来的闲心去笑!
“不让你当这个干部就对了。”
有一天,桃儿一边磕着转莲子儿一边对她说。
“我又招你惹你了?”她问。
“自打你当了这个干部,就跟我不像以前那么亲了。”
“我一没汉子,二没孩子,不跟你亲,还能跟谁亲——你个刺头。”果儿白她一眼。
桃儿只是觉得果儿跟她疏远了,具体怎么个疏远法儿,她又说不上来,只是凭感觉。大概是为哄哄桃儿吧,果儿说:“咱们姐俩儿逛逛百货大楼吧,趁今个不忙。”桃儿当然乐意了,可是她故意耍了个滑头,撅着嘴说:“可是,我罗锅上山,钱紧……”果儿大方地说:“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就是了。”桃儿兴奋不已,拍着呱儿说:“真的,二姐你太仗义啦!”果儿揪揪她的辫子。“少跟我装蒜,你不就是这意思吗?”桃儿做了个鬼脸,嘻嘻笑了,露出一嘴的小虎牙。
不过,她叫果儿换上一身衣服。
穿那身洗得发白的褂子,裤子膝盖上还一边打一个补丁,桃儿嫌她给她丢人,她说:“你是猪八戒嚼砂锅,光顾自己脆崩,不管人家听了牙碜不牙碜。”
果儿只得好歹拾掇一下,换了衣服,又梳梳头,她的长发特别顺滑,把拢子往上一放,自个就出溜下来了。果儿说:“赶明,我得把它剪了,这么老长,碍事。”桃儿说:“别,你浑身上下就这么一样看得过去的东西了,再剪了,你再没拿得出手的啦。”果儿说:“看你说的,我模样真有这么惨吗?”桃儿小声嘟囔了一句:“反正你原来那身打扮,换第二个人都不愿意承认跟你是一家子——也就是我,不嫌你。”
姐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