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最早抓住瓜儿跟三道眉儿把柄的是果儿,那是晚上要上床睡觉的时候。
瓜儿从脖颈子到胸口青一块紫一块,伤痕累累,瓜儿说,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果儿说:“你别瞎掰了,骗谁呀,那明明是亲的。”把瓜儿说个大红脸。桃儿还跟着凑热闹,要看看,瓜儿赶紧把衣裳又穿上,拒绝参观。果儿把胳膊搭在她大姐的肩膀头子上。“你是不是又有人了?”瓜儿骂了一句“胡诌白咧”,就拿被子把脑袋一蒙,躺下了。果儿说:“你再往前走一步,也是理所应当的,即便不是为自己,也该为小继合想想,他总得有个爸爸,不让别人欺负他……”瓜儿撩开被子,对果儿说:“你姐夫去了还不到三年,我就走道儿,像话吗?”果儿握住瓜儿的手说:“你非得服丧三年,那都是老辈子的事了。”这时候,桃儿终于找到了插嘴儿的机会:“就是嘛,那都是封建迷信。”瓜儿心说:事情要真像你们所说的那样简单就好了,我要把三道眉儿带回家来,甭说是咱爸咱妈了,就是你们也不会答应,弄不好还得拿我要嫁给一个小女婿当话把儿……果儿说:“要不哪天你把他带来,让我先替你把把关?”桃儿也帮腔说:“对呀对呀,叫我也开开眼。”果儿却把她推开了。“走,小毛孩子一边去。”
等俩妹妹睡了以后,瓜儿光着脚丫子到茅房去,在镜子跟前照了照,脖颈子上和胸口上的青紫果然很扎眼——三道眉儿这小子真够狠的,她想。可是,是她让她使劲亲的。现在,只要三道眉儿碰她一下,她就会腾地燃烧起来,而且恨不得越烧越旺,直到把自己烧成灰烬为止。他亲她的时候,她总是叫他“使劲使劲”,事后,又怪三道眉儿“狠心二麻子,下嘴这么黑”,三道眉儿无辜地说:“是你让我使劲的呀?”瓜儿还赖账,“别满嘴跑火车了,我又不缺心眼儿。”最后,三道眉儿还得跟她赔礼道歉,才算了事。遗憾的是,俩人都没记性,所以这样的情景就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出现。开始主动的都是他,这一程子主动的却是她了,她发觉她对他的欲望不断地膨胀,幸好他还不敢跟她太放肆,不然,干柴烈火,还不定会发生什么呢。她已经习惯了躺在他的怀里,听他给她讲故事,她觉得这样待着又温暖又舒服,让人留恋。“这些日子你都忙活什么了,总回来这么晚?”她妈沉着脸责问她。
“今个儿我得早点儿回去,要不我妈又得数落我了。”每回,瓜儿进三道眉儿家,都这么说。三道眉儿也都表示理解,点头答应。结果,磨蹭来磨蹭去,不到半夜,她就出不了门,她痒,痒得难受,只有他亲她时,才能止住这种痒。回家,躺在炕上,她总为此而脸红,骂自己没羞没臊,她会悄悄爬起来,到水管子那去,拿凉水往脑袋上浇一通,好让自己清醒清醒。“三道眉儿可以由着性子来,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可是你瓜儿老大不小了,怎么也这么没个分寸?”她谴责自己,往后再也不许这样了!她想,可惜,她做不到,她一次又一次地食言。
三道眉儿开始留胡子了,是瓜儿逼他这么干的,她把他的刮胡刀片给藏起来了。她想,他要是留起胡子来,会显得老成一点儿,而她则尽可能地让自己年轻些。
她把肥大的衣裳都改成掐腰儿的,虽然穿起来勒得慌,隔一阵到厕所松一松,喘喘气,但是她愿意,愿意她在三道眉儿的眼里朝气蓬勃。
俩人在图书室并不亲密,甚至刻意地疏远,顶多只是偷偷对视一下,几乎不露什么痕迹。其实,瓜儿没告诉三道眉儿,她特别喜欢看他抽烟,看他把烟卷叼在嘴角儿,两道白烟顺着鼻子眼儿往外冒。“像个特务,要是再戴一顶黑礼帽的话。”她想。她也不让他把领口的扣子系上,总是敞开一两个,露出脖子来,这样显得洒利,不古板。“你怎么什么都管呀?”三道眉儿问她。她立马掉下脸来。“你要不让我管,拉倒,我还省心呢。”三道眉儿见她神色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