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所以她没去找局长,而是等局长来找她。以静制动可能是她最好的选择。别跟个烧包似的,咋咋呼呼,显得没肚量。不过,甭管她怎么粉饰自己的表情,同事们还是看得出她的异常来,比如人家微笑都是俩嘴角朝上翘,她微笑则是俩嘴角往下耷拉;再比如,人家统计数字用加法时都是越加越多,她倒好,越加越少;另外更明显的是,一整天,她的嘴就没闲着,光嚼东西。
“秦书记,我在边上给你数着了,这一天,不算吃饭,您吃了俩蒸饼,一个饼子和一兜江米条。”她的同事说。
他把果儿说得有点儿下不来台,她嘟噜着个脸子说:“你管得着吗,狗拿耗子,去,给我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我就奇怪了,你那个抽屉里怎么跟百宝箱似的,吃食总也吃不净呀?”对方生怕人们把他当哑巴卖了。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果儿——是啊。
她的抽屉里的储备本来是有限的,怎么吃了这么老多,再拉开看,里边还有一兜饼干和两块糕干?她猜,准是苜蓿偷着给她放这的,用来讨好她。
苜蓿既然能进她的办公室来,起码说明办公室里有内奸,跟他里应外合。她偷眼观察她屋里的每一个成员,以便判断谁是苜蓿的同党,结果,她看谁都可疑,个个都有点儿鬼鬼祟祟的。她告诫自己,往后一言一行都谨慎一点儿,留个心眼儿是必要的。她又把桌子收拾了一遍,凡是不宜公开的私人物品都掖进书包里,捎回家去,免得给人留下什么话把儿——小心无大错,俗话说。
“小秦,最近跟苜蓿的关系缓和些没有啊?”隔两天,书记问她。
“书记,您就别再费心了……”果儿尽可能态度诚恳地对书记说,“要是硬把我们俩撮合在一块堆儿,就跟摔成两半的瓷盆一样,锯上,也有缝,稍微不注意,还得拔裂。”
“我看苜蓿这一程子表现得还不坏。”书记背个手,不再说什么,踢里趿拉地径直走了。
“书记,这件事领导就别操心了,由我个人来处理行不行?”果儿追在书记的屁股后边说。书记头也不回,就说了一句:“把个人跟集体比起来,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吧,我不想再糟蹋唾沫星子了。”
果儿就像被一个榔头敲在脑袋上,戳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书记的意思很明显:你愿意复婚要复,不愿意复婚也得复!这不明明是干涉婚姻自由吗?果儿本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你要是好说好商量,她反而抹不开脸,要是跟她来硬的,她肯定会豁擂捣撇子。
既然书记不讲理,她就直接找局长,把自己的态度有来道去地说了一个溜够,并表明自己的立场,你们就是把我开除了,撤职了,扫地出门了,我也不跟苜蓿复婚,豁出去了。局长把他办公室里的人都轰出去,插上插销,回身走到她的跟前,一字一句地说:“你豁得出去,我们可豁不出去。”
“这究竟是为什么?”果儿问。
局长说:“我们认为你是个好苗子,不能叫这些个鸡毛蒜皮给毁了。”局长的坦白反倒叫果儿有些迷惑。“有这么严重吗?”她问。局长一边在办公室里走着绺儿,一边说:“叫你复婚,是党委研究决定的,不是一两个人擅自做的主。”果儿觉得未免有点儿小题大做了,不过是两口子居家过日子,还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局长猛然掉转过身,眼睛对着她眼睛说:“有多少有能耐的人都是在两口子的事情上栽了跟头,从此断送了前程!”果儿勉强笑了一笑说:“我还不至于……”局长啪地一拍桌子,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半大老头儿,突然不同寻常地翻起脸来,还真是怪吓人的。“怎么不至于,难道你真想让那个叫扣痂儿的小子毁了你?”果儿仿佛挨了天打五雷轰,她没想到她这么小心谨慎,秘密还是被戳穿了。她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