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头至尾,俩人也没过个话。虽然一天没吃什么,果儿仍然不觉得饿,简单地扒拉两口,连咸淡都没尝出来,就撂筷了。“再吃点儿,我给你盛去。”苜蓿殷勤地说。果儿果断地摇摇头,起身自己把自己使的碗刷了刷,搁柜橱里,然后就回个人屋了,留下苜蓿自己在那接着吧嗒嘴儿。
转天,她回了趟娘家,苜蓿想跟着,她没让。吃饱喝足了,她妈跟她提起生孩子的事。“别老慎着了,岁数越大就越不好生了。”她妈说。瓜儿跟桃儿在一边就咯咯地笑,她妈问她们:“你们笑个什么劲儿?”桃儿说:“您啦性子也忒急了吧,人家这个礼拜才刚复了婚……”
秦惠廷坐旁边一言不发,他见果儿对复婚虽然不怎么热心,却也不怎么伤心,也就不想再跟着多嘴多舌。他更喜欢默默地瞅着几个闺女,看着她们慢慢长大,凭他的眼光,瓜儿最好看的是眼睛,梨儿最打眼的是樱桃小嘴,桃儿耐端详的是高鼻梁,而果儿的身段顶苗条,各有各的好,可是,这一程子,他眼神儿差了好多,瞧什么都模糊,要想看清谁的鼻子眼儿,得凑到跟前,虚乎着才能看个大概其,他以为自己是老了,退化了,刚头果儿一进来的时候,他还寻思是瓜儿呢,他也不敢声张,免得老伴儿大惊小怪。
果儿在回家的半道上,路过她跟扣痂儿见面的“老地方”时,心跳不由得加快,她警告自己,不要往那边看,更不能胡思乱想——一切都过去了。直到拐过马路,她提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才归位,为她,也为扣痂儿,她不得不这样。不知打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总觉得身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监视之下,再不敢轻举妄动。
不然,局长怎么会知道她跟扣痂儿的事?以前,果儿在没当干部那晚,跟睡虎子一样,总睡不够,自打她当了干部,再加上她私会扣痂儿的事败露以后,她就多了个失眠的毛病,床头老放几片安眠药,睡不着,就吃一片。
她进屋的时候,苜蓿正在擦地,里里外外都过了一遍水,累得他浑身是汗,所以他脱了个光膀子。
见果儿回来,他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赶紧穿上个背心,就像个贸然闯入陌生人家的汉子,怯生生的。果儿突然有一点儿怜惜他。
“差不多就完了,别擦起来没完没了,怪累得慌的。”果儿说。“快了,这就完事。”苜蓿说。果儿也没再说什么,径直进自己屋了,站在镜子跟前照一照,发现自己的脸铁板一块,仿佛结了一层冰。突然有一个念头蹦出来:苜蓿知道不知道自己跟扣痂儿那点子事?看架势,是不知道,要么就是知道,知道的只是一星半点儿,假如他要是都知道的话,指定不会像现在这么随和顺溜儿,早就翻了——老爷们儿都这德行,许他,不许别人,他钻别人的被窝,那叫风流,而她要也这么做,那就叫搞破鞋。
既然俩人的屁股都不怎么干净,她果儿干吗还整天藐视人家苜蓿,好意思的吗?这想法让她心烦意乱起来,她尽量能不想就不去想它,不过,她对苜蓿的态度,确实改变了不少,再不没鼻子带脸地斥打他了,心态也平和了许多。有时候,闲着难受,她还会问问苜蓿他们公司的情况,苜蓿也像跟领导汇报工作似的给她念叨念叨,两个人都忒一本正经了,看上去,一点儿不像是两口子。大概他们俩也意识到这一点儿,所以说话时都有些不自在,显得特别皱巴。
有单位同事来串门儿,他们两口子也刻意营造出一种和睦的家庭气氛,有说有笑,举案齐眉,要是人家在他们这蹭饭,果儿都让苜蓿陪着人家聊闲篇,她去忙活饭,一点儿官儿架子也没有,只等客人一走,他们马上把笑着的嘴角抿起来,各自躲到各屋去。
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过了这么久,却还不在同一张床上睡。苜蓿跟她商量,能不能把富余的那间房当客厅使,当间儿摆一个圆桌子,四边再撂几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