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子里静悄悄的,教室和老师们的住宿都上着锁。学校新修了不少窑洞,院子也大了,并且有了围墙。不管怎样变化,这地方仍然是熟悉和亲切的。
我在这院落里转悠着,透过窗户纸的破洞向每一个教室和宿舍看了看。我看见了我曾经坐过的位置——小芳曾经坐在我旁边。我似乎还发现了我和她当年共同坐过的那张小木桌……在我从学校返回家的中处,突然碰见了郑大叔。
他老远就喊我的小名。
我惶愧地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不知如何是好。
郑大叔却好像什么事也没,笑呵呵地打量我,并且用那双劳动磨练硬的手亲切地抚摸我的肩头。我强忍着没让眼泪涌上眼睛。
郑大叔硬拉着让我到他们家去吃饭。吃饭!我曾经吃过他们家多少饭……我无法推辞,只好硬着头皮到了他家。
大婶同样热情地欢迎我。老两口即刻就紧张地开始为我准备饭。我用眼睛的余光看见,大婶一边和面,一边不时用围裙上去抹眼睛,而大叔却用严厉的目光制止她……
我的心顿时作疼起来。我溜下炕栏石,去看墙壁上镜框里的相片。这里面有许多我。有中学时全班同学的合影;有我和小芳以及其他同学的照片。在镜框的左上角,是我和小芳在上大学时——正确地说是谈恋爱时的一张合影:我笑着,她也笑着,依偎在一起。
我真想哭……左下角,是小芳在沙漠里的一张照片,她站在一丛沙柳前,穿一件棉大衣,背景是一片荒凉。
荒凉。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我此刻心境的荒凉了……
我看见照片上的她好像比过去瘦了一点,脸上是一种严肃沉思的表情。我的目光久久地盯着她。她也在久久地盯着我……
吃过饭以后,我就匆忙而难受地告别了大叔和大婶。他们仍然像过去一样对待我,而我现在却不能直视他们的眼睛了。我知道我有负于他们年老而慈爱的心。
回到我们村子的时候,我惊讶地看见,一辆吉普车停在我们家院子的门前,车周围围了村里的许多人。
我打听了一下,原来这是县上专门派来的小车,接我去城里给业余诗歌爱好者讲课——我原先就认识的县文化馆长亲自接我来了。这件事当然在村子里引起了轰动,因为在本地代表某种荣耀和地位的小吉普车,从来也没有光临过我们村。
村里的人此刻都在羡慕地议论我父母生养了个有作为的儿子。我父母亲更是惶恐而庄严,跑前跑后张罗着给馆长和司机做饭。两个人都有点手忙脚乱。
县文化馆长热情地拉住我的手说:“我们早听说你回来了,县上好多业余作者纷纷要求你去县里讲课。好不容易呀,咱们县出了你这么个人才……”
我自己也很兴奋。我不无感慨地想到,几年前,我在县城还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当时没有几个干部认识我。现在县上竟然派了通常只是县长县委书记的吉普车专程来接我,让我去讲课……
这件事一下子压住了我最近的那种灰心丧气的情绪。
我从这件事里又一次意识到,尽管我在生活的其他方面不顺心,但留在省城,进入《北方》编辑部工作这条路无疑走对了。试想,如果我大学毕业回到这里,当今普通的中学教师,我能有这么荣耀吗?我的家乡能这样抬举我吗?
我觉得我一下子又重新有了活力。我在心里说:家乡,我是爱你的,但我不能留在你身边……
县上讲课时,我受到了可以说是隆重的接待。听课的人很多,大部分是比我还要小点的青年,也有我的同学和一些干部。他们纷纷尊敬而佩服地向我问这问那。
讲完课后,县上主管文教的县委副书记和副县长专门来文化馆看望了我。晚上还举行了个小型宴会,县文化局长亲临宴会以表示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