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夜探程宅，虽然凉生没有直接戳穿，但我到底心有内疚，几乎一夜无眠；那天夜里发生的一切，如同默片里的镜头一样反复闪回着，眼前反反复复都是——他眼眸里痛楚的光，他触碰我发丝时手指微冷的温度……

    温热的掌心，微冷的指端。

    淡着眉，敛着声，一句“别动”，冷淡却又暗含紧张。

    ……

    从小到大，我最不想的事情，就是让他难过。

    声音很低，于我，却是不容违抗的坚定。

    然后，眼尾淡淡扫了我一眼，补了一句，怕是，昨晚，着凉了。

    我怎么能硬下心肠，去躲，去藏，去不担当？

    晃动着的白色窗纱，是道破天机的欲盖弥彰。

    那时的月光如可以封印时光的琥珀，包裹着软软小小的我，魏家坪的院落里，同样小小的他。小小的他将小小的掌心贴在我乱发蓬蓬的滚烫额头上，那只叫做小咪的猫，在月光下，仰望着小小的我们俩……

    早晨，我磨磨蹭蹭很久，才下楼，餐桌前，瞟向他的眼神，有些做贼心虚的味道，倒不是为今早鬼鬼祟祟的“偷窥”，更多的是记挂着昨夜嫌隙。

    只是，虽说是入了夏，却还残留着春末乍暖还寒的微冷气息。

    他低头，许是也觉得我紧张得莫名其妙。低眉垂眸中，难辨表情，只是唇角无奈一勾。

    他的手从我的额前挪开，老陈早已将体温计送到他手边，他摆摆手，声音依然冷淡，说，没事。

    早餐桌上，我小块小块地掰着面包，仿佛掰着自己荒草连天的心事，一块一块，却怎么也掰扯不明白。

    他补的这一句，硬生生将我已到嘴边的那句“那怎么行”给憋回去了；他看我似有话在嘴边，眼尾微挑，问，怎么？

    就跟一常年在外的山大王发现了他的压寨小妾在外面养小白脸，然后警告道——以后可给我长点儿心！记得恪守妇道！

    凉生披上外套，老陈帮他打理整齐，他离开前，转头看看我，说，你，在家，多喝水，休息，语言课和安德鲁那里，就停了吧。

    我刚要说，那怎么行？

    然后小妾好死不死来一句——那怎么可能！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我看着他，心事越发暗沉，满满地，挤压在胸口，不觉间干咳了几声；他闻声，抬眼，声音微冷，问，感冒了？

    他立刻又补了一句更意味深长的话，更深露重的，以后，晚上别乱跑。

    ——更深露重的，以后晚上别乱跑。

    他如同往常一样对老陈说，你准备一下，我出门。

    时光啊，是如何，让当初一双小小的手，小小的温柔，变成了如今一双大大的手；而那个童声童气对我说着“姜生，乖啊，别乱动”的小男孩，已经变成了眼前这个容颜清俊的男子。

    一夜之后，巴黎已是六月的天气。

    可是，那一时，那一刻，那个叫程天佑的男人，却偏偏又是我哪怕拿命都愿意去抵去偿的一桩心债。

    诱惑的身体，禁欲系的脸……小说里都是这么写吧？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脑子里竟然会闪出这么一连串奇怪的形容词，然后，自己都觉得丢人。

    我的鼻子不由得一酸，我又想起了我们的小时候。

    那些如同被疯长的时光荒草埋没的童年以及少年时光里，年长我两岁的他，在我每次感冒生病时，都用他的手掌横在我的额前试着温度。

    晨光拂过他清俊的脸，透亮的汗珠在阳光下染成淡金色，吻过他的颈项，白色t恤被汗水黏湿，紧贴着他起伏的胸膛。

    他就在我的面前，身姿挺拔，如岩岩青山，掌心覆在我的额上，压迫间却是一种可依靠的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