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不可追忆的,就是往事
程天恩醒来的时候,汪公公……哦不,汪四平守在他身边,当然,我也在。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是因为觉得架没吵完?还是觉得做“圣母”比较带感?还是好奇他到底会不会死于非命?亦或是,看热闹?
很多事情很难解释。
或者,大概在某种潜意识里,程天恩之于我,是某种意义上的……“亲人”?!唉,这亲人,可真够相爱相杀的。
再也或者,从更深层次上说,在他无害的状态下,在我心里,他是我亲闺密金陵同学的男人?
对啊,我闺密的男人昏倒了,我怎么也得看着他醒过来啊。
其实,我只是在他昏倒的那一刻,回眸看了眼ICU病床上昏迷着的程天佑。我想,这一刻,如果他在的话,一定会守在天恩身边。无论天恩是张牙舞爪的魔鬼,还是坠落人间的天使。
这个原因,大概已经足够。
欠得太多,总急于偿还。
程天恩看到我,没说话。
盛怒之后,他整个人反倒平静了下来。
他躺在床上,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脸上凝敛着一种安静和完美。我觉得他很好地演绎出了什么叫作“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后来,每每回想起这一刻,我都很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把他拍下来发微信朋友圈,就配上这两句解读,然后我自己给自己点个赞。
汪公公说,二少爷,医生让您多休息。说完,他看了我一眼,那意思就是,好走不送,别影响我家天恩睡觉。
我自觉无趣,又一心牵挂天佑,想要离开时,程天恩却喊住了我,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对汪四平说,给她买机票,让她离开。
我愣了一下,猛转身,我说,我是病号……
他抬头,一眼看穿般的冷静,说,你不过是不放心他。
默然片刻,他叹了口气,说,钱伯都来了,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我爷爷失去谁,都不可能失去大哥的。
我没说话,那是我不愿被说破的心事。
我看着天恩,低头说,他不醒,我怎么能安心离开?
程天恩看着我,语气淡淡,言语还是挖人心疼,他说,你是因为爱他,还是因为爱自己,不愿背负良心债?其实不过就是为了自己心安,对不对?
我低头说,随便你怎么想吧。
程天恩声音很淡,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病。
他说,我哥拿你当心头好,可是我们家老爷子却绝容不下你。
他不无嘲讽地说,当初,只一个凉生,他老人家便对你有诸多不满。今天,你“哐当”一个晴天霹雳劈在他老人家眼前,你和他的心头肉、他的长孙、他的所有心血所托的程家大公子竟然也有染!你不会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有多想你被雷劈死吧!
说到这里,天恩戏谑着冷笑道,左手勾搭人家外孙,右手勾搭人家长孙,换成谁,谁都劈你。你还真当自己“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啊?
我沉默不言。
他炫耀他是诗人,我只好炫耀我是哑巴。
程天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汪四平,示意他出去。
汪四平离开后,程天恩看着我,说,你……刚刚不是质问我有多恨他吗?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
一个平日里那么骄傲的男子,居然满脸镌刻着那么清晰的痛苦。这种痛苦沿着他的每一个表情纹,每一根脉络,雕刻成他那精美如玉般的面容。
他说,那么我就告诉你。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这些年……这些年……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恨他,恨不得他死!可就在前天,当医生告诉我……他这辈子可能永远醒不来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