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秀蓉:怎么样?好玩吧?
秀蓉:跟你说正经的。
端午:说。
秀蓉:不说也罢。挺没劲的。
端午:说吧。反正没事。
秀蓉:二十年前,在招隐寺的池塘边的那个小屋里,我发着高烧。你后来不辞而别。呸,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临走前,还拿走了我裤子口袋里所有的钱。你还记不记得?
端午:当然。
秀蓉: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吧。
端午:车票是预先买好的。
秀蓉: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我想了解的是,你当时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自打你见到我的第一眼起,直到你上了火车,整个过程,怎么回事,原原本本,告诉我。
端午:现在再说这些,你认为还有意义吗?
秀蓉:有意义。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
秀蓉:怎么不说话?
秀蓉:干吗呢你?
秀蓉:是不是有女诗人来拜访?
端午:吉士刚刚打来了电话,问我为什么逃会。我还是今天会议的讲评人。不管它了。
端午:怎么说呢?我做梦都没想到会再次回到鹤浦。1989年,命运拐了一个大弯。这是实话。
端午:火车开往上海。窗外的月亮,浮云飞动。我一直觉得车是倒着开,驰往招隐寺的荷塘。
端午:我希望去北京,或者留在上海工作。没想到会回到鹤浦。你明白了吗?
秀蓉:不明白。
端午:可后来,我居然放弃了上海教育出版社这样待遇优厚的单位,去考博,将自己交给不确定的命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秀蓉:不知道。
端午:唉,你是在装糊涂啊。事实上,考博失败后,我还是有机会留在上海,比如说宝山钢铁公司,比如说上海博物馆。我却莫名其妙地与导师决裂。不是与他过不去,而是与自己过不去。现在我才想明白,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暗中作祟。可当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做。甚至,当我提着行李到距鹤浦十多公里外的矿山机械厂报到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端午:直到有一天,我在华联超市门口遇见你。那一天是愚人节,没错。但命运没有开玩笑。它在向我呈现一个秘密。
秀蓉:干吗说得那么可怕啊?
端午:因为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两年中的一连串荒唐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当时,我的心头只有憎恶。不是憎恨你,而是憎恶我自己。
秀蓉:就算是恨我,也没关系。
端午:在上海时,我曾尝试着给你写过一封信,但它被退回来了。我在学校的办公楼排了两个小时的长队,就是为了打通吉士的长途电话,想知道一点你的消息。
端午:我还去了一趟华东政法学院。你信不信?我想去那儿找你那根本就不知道名字的表姐。我在苏州河边的大门口转了半天,最终没敢进去。
秀蓉:看不出,你还是蛮会煽情的。
秀蓉:那天晚上,我半夜里醒过来一次,见你不在,我还以为你是帮我买药去了。
端午:我们换个话题吧。
秀蓉:不能再跟你聊下去了。我要下线了。
端午:最后一个问题。
秀蓉:你快说。
端午:我们还能见面吗?
秀蓉:那要看他是否允许。
端午:你是说,你丈夫?
秀蓉:不是。
秀蓉:是上帝。
端午:不懂你在说什么。
秀蓉:你会懂的。我下了。
端午:再见
秀蓉: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