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
女孩在尼姑庵怎么过呢?瑞凤嘻嘻地笑了一气,又说,你去哪里?秋仪说,哪里也不去,满街找男人呢。瑞凤会意地大笑起来,硬把秋仪拉进羊肉店喝羊汤。
原来瑞凤就嫁了这家羊肉店的老板,秋仪扫了一眼切羊糕的那个男人,虽然肥胖了一些,面目倒也老实和善。秋仪对瑞凤说,好了,都从良了。就剩下我这块糟头肉,不知会落到哪块案板上?瑞凤说,看你说得多凄惨,你从前那么红,男人一大把,还不是随你挑。秋仪说,从前是从前呀,说完就闷着头喝羊汤。瑞凤突然想起什么,说对了,忘了告诉你小萼生了个儿子,八斤重呢。你吃到红蛋了吗?秋仪淡然一笑,默默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又问,他们两个过得好吗?瑞凤说,好什么,听说老是吵架,小萼那人你最了解,爱使小性子,动不动寻死觅活的。我看小萼是死不了的,倒是老浦非让她缠死不可。秋仪低着头说,这是没办法的,一切都是无意。瑞凤说,你要去看他们吗?秋仪又摇头,她说,结婚时去看过一次就够了,再也不想见他们。
秋仪起身告辞时瑞凤向她打听婚期,秋仪想了想说,快了,凑合一下就快了。瑞凤说,你别忘了通知我们,姐妹一场,喜酒都要来喝的秋仪说,到时再说吧,要看嫁给什么人了。
半个月后秋仪嫁给了东街的冯老五,秋仪结婚没请任何人。过了好久有人在东街的公厕看见秋仪在倒马桶,身后跟着一个鸡胸驼背的小男人。昔日翠云坊的姐妹们听到这个消息都惊诧不已,她们不相信秋仪会把下半辈子托付给冯老五,最后只能说秋仪是伤透了心,破罐子破摔了,她们普遍认为秋仪的心里其实只有老浦,老浦却被小萼抢走了。
老浦给儿子取名悲夫。小萼说,这名字不好,听着刺耳,不能叫乐夫或者其他名字吗?老浦挥挥手说,就叫悲夫,有纪念意义。小萼邹起眉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老浦抱起儿子,凝视着婴儿的脸,他说,就这个意思,悲夫,老大徒伤悲,想哭都哭不出来啦。
小萼坐月子的时候老浦雇了一个乡下保姆来,伺候产妇和洗尿布。老浦干不来这些零碎杂事,也不想干。咬着牙请了保姆,借了钱付保姆的工钱。这样过了一个月,老浦眼看着手头的钱无法应付四口之家,硬着头皮就把保姆辞掉了。小萼事先不知道此事,她仍然等着保姆送水泡蛋来,等等不来,小萼就拍着床说,想饿死我吗,怎么还不送吃的来?老浦手里握着两只鸡蛋走进来,他说你自己起来烧吧,保姆辞掉了。小萼说,你怎么回事?辞保姆也不跟我商量,我坐月子,你倒让我自己起来烧,老浦说,再不辞就要喝西北风了,家里见底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萼白了老浦一眼,五根金条,鬼知道是怎么折腾光的。老浦的眼睛也瞪圆了,梗着脖子喊,我现在不赌不嫖,一分钱也不花,不都是你在要吃好的要穿好的?你倒怪起我来了。小萼自知理亏,又不甘认输,躺到被窝里说,不怪你怪谁,谁让你没本事挣大钱的?老浦说,你还以为在旧社会,现在人人靠工资吃饭,上哪儿挣大饯去?除非我去抢银行,除非我去贪污公款,否则你别想过阔太太的日子了!
小萼仍然不肯起床做家务,老浦无奈只好胡乱做些吃的送到床边,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小萼皱着眉头吃,有时干脆推到一边不吃。老浦终于按捺不住,砰地把碗摔在地上,老浦说,不吃拉倒,我自己还愁没人伺候呢。你这月子坐到什么时候才完?小萼和怀里的婴儿几乎同时哭了起来,小萼一哭起来就无休无止,后来惊动了楼上的张家夫妇,张太太下楼敲着门说,小萼你不能哭了,月子里哭会把眼睛哭瞎的。小萼说,哭瞎了拉倒,省得看他的脸。但是张太太的话还是有用,小萼果然不再哭了,又过了一会儿,小萼悉悉索索地起了床,披了件斗篷到厨房里去,煎煎炸炸,弄了好多碗吃食,一齐堆在碗橱里,大概是想留着慢慢吃。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