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营地
得滚烫的刀子,又用热水将碗里的盐化开。
不过,当白宝音格图拿着刀走向鬼的时候,一直看起来懒懒洋洋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鬼却突然警惕起来,它将伏在两只前爪前的头抬了起来,披散的额毛下的眼睛露出逼人的寒光。鬼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宝音格图手中的刀。
白宝音格图随后的接近宣告失败,在他距离鬼还有一两米的时候,他就知道那已经是鬼可以接纳的极限了。鬼喉部深处隐隐如同遥远天空中闷雷般低沉的咆哮就像越来越旺的火苗,在警告着他不要再向前走。
白宝音格图又试了几次,而鬼的咆哮声也随着这几次的接近而呈现出潮水几进几退的起伏,无论是鬼还是白宝音格图都对这种接近感到极度紧张。
只要白宝音格图踏过那根肉眼根本看不到的线——在鬼的世界里长久以来都是一个不会让任何陌生人逾越的界限,那么鬼就会毫不犹豫地向他攻击。鬼了解刀,那是武器,像枪一样,也是可以带来死亡的器具。
任何拿着武器的人都是不可相信的。而且鬼似乎还可以闻到刀子上面若有若无地洋溢着一头羊的气味。一头已经死去的羊。
鬼相信,可以杀掉羊的武器同样也会对它的生命造成威胁。
就这样,白宝音格图一次次地试着接近鬼,都在鬼威吓的咆哮声中退却了。这种没完没了的拉锯战一样的来往让白宝音格图感到极其地疲劳。
“阿尔斯楞!”终于,他回头冲着毡房一声大喊。
一直在藏在毡帘后面窥视的阿尔斯楞一直地等着这一刻,像一只小鹿一样从毡包里跳了而出。
白宝音格图并没有告诉阿尔斯楞应该做什么,但是阿尔斯楞只是跑到鬼的身边,一直全身紧张地绷紧的鬼身上的某种东西在看到阿尔斯楞的一刹那就融化了。
这种变化是惊人的。
它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彻底的放松,它的眼神像傍晚夕阳下的河水,泛起温暖的涟漪,甚至连它那银白色的被毛似乎都变得更加柔顺而富有光泽,阿尔斯楞在鬼的身边蹲下,轻轻地摸了摸鬼的头。鬼在伸出舌头舔了舔阿尔斯楞的手之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阿尔斯楞的抚摸,那表情酷似趴在被晒热的草地上享受着六月和煦的阳光。
“好了。”阿尔斯楞低声说。
白宝音格图再次慢慢地接近着鬼。
白宝音格图以为鬼会放松警惕,但他错了,这种特权只是属于阿尔斯楞的。白宝音格图再次与鬼那猛然睁开的眼睛里寒冷的目光相遇,他轻轻地踏出的一只脚还没有落地,从鬼喉咙深处发出的咆哮已经临近爆发的顶点——在鬼闭上眼睛的时候,他靠得太近了。如果他这一脚落下去,说不定就像触动了地雷的引信一样,在一声轰然巨响中,鬼会随着四处迸飞的弹片毫不犹豫地扑过来。
而要收回脚,白宝音格图就会失去平稳。他脚上沉重的马靴使他的脚显得十分沉重,他从未在阿尔斯楞的面前处于如此尴尬的境地。不过还好,白宝音格图发现阿尔斯楞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窘态,他正在轻轻抚摸着鬼颈部的皮毛,在安慰着它。
“小狗,小狗,一点儿事也没有,他是白宝音格图,就是我爸爸,他不是坏人,不会用枪打你的,也不会用刀子割伤你的。就是要把你的伤弄好啊。要不然,你的腿就被坏掉了,那时你就只能是三条腿的狗了,天啊,那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你怎么跑呢……”
如果有一种巫术,那么阿尔斯楞此时所说的一切就是一种神奇的巫术。阿尔斯楞嘀嘀咕咕地说的什么白宝音格图也听不清,但鬼却在这慢声细语中变得像一只小猫一样温和,而那威胁性的低沉咆哮也渐渐地消失了,代之而来的却是像猫一样满足的呼噜声。那像是使暴戾的眼镜蛇慢慢地进入迷醉状态的耍蛇人的音乐,但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