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种情怯的感觉,既想见她,又怕见她,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自己。
“打听不打听呢?”他托着脑袋躲在树荫下沉思,这种感觉就像在拔渔夫从海里捞出来的黄铜瓶的盖子,“一阵烟雾,飞出来的是妖怪,还是仙女?”
他胡思乱想着。
“小萱的模样我还认不认得?还是那双调皮的小嘴巴,一笑就弯起来的眼睛?……我见了她说些什么呢?说我的烦恼?父母不要我了,要离婚了,清光也遗弃我了……不成不成!断断不成!说我闲得发慌,旅游来了?快高考了呀!……那么就说我想她……她会不会感动得哭呢?她可真好哭,每次哭了我都得哄她……一年多也没见她哭了,我瞧瞧泪水还多不多……”
他心神想入非非,眼珠子却不停转着。大门外,一个男孩子骑车带着个女孩子进入学校。他见那个男生一表人才英俊潇洒,气质极是不凡,心中不由羡慕,心想:“此人的气质几乎可以与清光相比,只是他的家长肯定是河大的教师或教授,从小培养,又生长在城市,不算希奇。而清光那超凡脱俗的气质却是在满院的花香草色中熏陶出来的,有灵气。”
他打量着那个男的,见后座的女孩和他亲密的模样,想来关系非同一般了,不由动了好奇心,仔细打量起来。她的脸掩在男孩肩后,看不到,飘入眼中的,是洁白的裙子,洁白的皮凉鞋,头上扎着洁白的……飘带……他越看越心惊,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
自行车在十几米外划过,转入车棚。转弯的刹那,他看见一张洋溢着甜蜜的笑脸,他惊呆了——小萱!心口重重地一撞,他眼前发黑,软软地坐在了台阶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在眉心擂了一拳仔细地看。
果然是白小萱!她的身影,她的笑容,她的一切的一切便是化成了灰他也认得,就是她拉着那男生的手一晃一晃的频率他都熟悉。他知道她的手握得有多重,知道她握着那人的哪几个手指,知道她的小指勾在他的无名指上……他知道……
“喂,孟超然,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
“哎,可不准笑人家啊……”
“你这种与众不同,就是站在很多人里面,让人首先一眼就注意到你……”
“超然,认识你,是我今生最大的、最大的快乐……”
“……每个人都斗不过命运的……”
“十年后的那一天,我在塔下等着你。”
三年了,她的第一句话直到最后一句话,他都清清楚楚地记着,一切他都记着:她的甜蜜、她的悲哀、她的泪水、她的离别、她的临别一吻、她的十年相约……他记着,而她忘了。当他遭受着高考的煎熬、父母的遗弃、心上人的绝情的时刻,当他不辞劳苦一腔渴望地寻找她的时刻,她用行动告诉他——她忘了。
孟超然木雕泥塑般僵住。幸福的人儿手拉着手跑着跳着笑着远去……白色的衣裳、白色的裙子、黑发、白色的飘带……风一样远去,吹尽了笼在幸福和荆棘上的磨碎了整个生命而扬起来的晨雾。
不知站了多久,刺耳的铃声惊醒了破碎的迷梦,孟超然抬起酸痛的腿,抬了起来,却没踩下去。他仰起头望望整个校园,一片寂寞,一片沉默。他咧了咧嘴,忍不住哈哈大笑,忍不住热泪横流,朦朦胧胧不知不觉中,人也离开了她的世界。
往北不远就是铁塔公园,高高的铁塔从重重的屋脊房顶穿出,直刺长空。他一路受着招引,来到公园站口,进了大门,隔着铁栏仰望铁塔,时空隧道般的神秘加上一句凄楚的誓言,他的心像磁铁般向铁塔飞去。
铁塔始建于北宋,并非铁做的,而是砖石琉璃瓦结构,只是其色如铁,故称铁塔。兼之历经上千年的洪水、狂风、地震、火焚以及人为的破坏尤能屹立不倒,雄姿如旧,称为“铁塔”也不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