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成大礼
送到白香衣的唇边。
“白老师,白老师,趁热吃点儿。”
白香衣睁开了眼睛,无神的眼睛看到春生后亮了一下,仿佛拨开灰烬,蓦然跳出的一点残存的火星,很快就熄灭了。白香衣手一推,把调羹推到一边,鸡蛋溅了春生一身。
“吃吧,吃吧,刚好点儿。”春生急得脸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拙嘴笨舌地说。
“多事!让我死!”
白香衣虚弱而坚定地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房檐上挂着的冰凌,让春生的心感到尖利的冷和凄厉的疼。
春生跨上床去,伸出一条长腿勾住白香衣的一只胳膊,用身体挤住她的另一只胳膊,粗暴地撬开她的嘴巴,一调羹一调羹地把鸡蛋灌下去。
白香衣下意识地反抗,却于事无补。春生的动作很野蛮,也很笨拙,但他的眼睛里却蕴着一抹厚重的柔情。
白香衣的目光停留在春生的脸上,在昏暗的晨光里,春生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在那个遥远的早晨,她去上海读书,一次次回望村庄,一团一团的雾气,飘过来是模糊,飘过去是清晰。
从被动地吞咽到主动地吞咽,白香衣的眼角滚下了大颗的泪滴。
春生的手擦去白香衣的泪珠,春生的手让白香衣感到坚硬的粗糙和火一样的温度,让她真真切切获得一种活着的滋味。
白香衣呻吟似的说:“春生,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春生坚决地说:“白老师,俺不会让你死,俺要你好好的活着。”
白香衣喃喃地说:“春晖死了,我活着还有啥意思?”
“你还有俺,还有俺啊!”春生狂热地说:“咱再生一炕孩子,胖小厮,俊闺女。”
春生忘情地抱住白香衣,语无伦次地说:“你要学学俺娘,生很多很多孩子。俺娘很辣害,你不辣害就有人欺负,你要辣害起来。咱们要过日子,俺有力气,地里的啥活都会干,你就给我生孩子,第一个先生闺女,给你当小棉袄,第二个生个小厮,以后帮俺挣工分。接下来还要生,不拘生啥,要一个接一个的生……”
白香衣的身子动了一下,往春生怀里靠。春生是一盆火,白香衣想整个儿钻进这火里,烧化了,烧成一把飞灰。后来白香衣发现了春生受伤的左手,问起来,春生把原因说了,白香衣抱着春生哭,骂他朝巴蛋子。自此,白香衣彻底放下了死的念头。
玉翠隔三差五打发春宝送来汤水,春宝回去,玉翠问起白香衣的情形,春宝就说:“还是老样子。”
玉翠叹息:“这口气可真够长的,还有啥放不下,愣是咽不下去。”
春宝倒不是有意欺瞒玉翠,而是每次去,他都没见白香衣的面。他叫了白香衣大半年干娘,现在成了他还没走明路的兄弟媳妇,自然不能盯着人家看。和春生也没有多少话说,放下东西就走。令他欣慰的是,春生的精神和气色一天好似一天。
李小忙死的那天晚上来过这里,还她治病时白香衣替她垫的钱,并千叮咛万嘱咐春生照顾好白香衣。春生催她早点回去,说有话改天再说。春生怎么会想到,小忙是来告别的。白香衣几次问:“咋不见小忙过来了?”问过了又自我解嘲:“不来也好,省得带累她挨骂。”
直到很久以后,她好彻底好了,春生才小心翼翼地说给她听,并拿出小忙送来的零碎票子给她看。白香衣为小忙流了半天的眼泪。
桂兰来过几次,她坚决执行军人们给她留下的任务,给了白香衣一个大大的甜头——给白香衣和春生开了结婚登记介绍信。
写介绍信之前,桂兰还有些犹豫,问春生:“你想好了吗?”
春生晃晃少了小拇指的左手,回答得很干脆:“想好了,死都不改!”
桂兰写了一个错字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