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还寒
让你见春生最后一面,已经仁至义尽了。”
白香衣硬被拖了出去,她仰面朝天,两行血泪醒目地挂在苍白的面颊上。出乎意料,她没有反抗,只是撕心裂肺地哭。村里人联想到春晖死时的光景,说引她娘这一次又要疼疯了。
春宝蒙着被子躲在东屋里,也哭得天昏地暗。等他忽然想起春生的遗言,便跌跌撞撞地走到玉翠的屋里。
玉翠正和张玉成商量着春生的丧事,春宝没敢出声,望着春生发呆。
张玉成说:“倒是听说王庄有一个女的刚死了,得了一种怪病,头发掉光了,浑身生红疮。”
玉翠说:“不拘她怎么死的,得一定是黄花大闺女。”
张玉成说:“应该是吧,那闺女才十六岁。”
玉翠急切地说:“那大哥就快去打听打听,花多少钱没关系,一定要定下这门亲。”
张玉成走后,人来人往,春宝一直没有机会跟玉翠说春生咽气时留下的话。
傍晚的时候,一辆黑色的上海轿子停在了玉翠家门口,桂兰领着存粮、存东回来了。桂兰十多年没有回来,打开车门的瞬间,百感交集,感慨万千。
桂兰有点儿发福了,脸上是那种养尊处优的白皙,那天她穿着一身很男性化的制服,一双黑色皮鞋油光瓦亮,比即将落下去的夕阳还要晃眼。存粮焕然一新,一身精神的青色运动服,袖子和裤腿上都有两条醒目的白杠杠,脚上也穿了一双黑色皮鞋,但是他的皮鞋远不如他的头发亮,不知道他抹了多少头油。存东也是新衣服,新皮鞋,一下车就钻进家里去了。桂兰和存粮娘俩一前一后进家去,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像二重唱。
桂兰很和蔼地和乡亲们打招呼,和她说上一句话的人都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诚惶诚恐。桂兰进了屋,能够巍然不动的也就只剩下玉翠了,一屋子人都站起来,春宝也不例外。桂兰掏出手绢,捂住眼睛,带着哭音说了句:“春生,好兄弟,你怎么就这样去了?”流了几滴泪,马上被手绢吸干了。
存粮却没有他娘那么花哨,跪在地上,实心实意地哭二叔。早有帮忙的人过来,给存粮穿上了重孝。
存东不懈人事,早不知钻到哪个旮旯里玩去了。
桂兰拿开手绢,问站在她身边的春宝:“他二婶呢?”
春宝说:“在场院屋子里呢。”
桂兰就说:“那我去看看她。”
“不许去!”玉翠说话了。“她是丧门星,春生是他害死的。从今天起,咱们家和这个娘们没有任何关系。”
“你这是迷信!”桂兰扔下这句话,咯噔咯噔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