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西北郊一个黄昏
高一点的所在,就不免站定了脚,四处张望一番。那炮声正是不让机枪声响单调,每隔一二分钟,就轰隆一下响着。他偶然一回头,看到王彪抬起两只手掩住左右两耳,却不住在起伏按捺,脚下却还是照常地走路。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怕枪声吗?”王彪笑道:“参谋,你看我是怕枪炮的人吗?我这样按了耳朵听这枪声倒想起一件事,这好像我们乡下人煮着大锅的粥吃,日本鬼子好毒,他把我们常德当了煮粥的大锅呢。”程坚忍笑道:“你倒有这个好譬方,糊涂人也有糊涂人的好处。”王彪道:“我怎么会是糊涂人呢?参谋不是告诉过我,到了紧张的时候,都要轻松起来吗?”程坚忍笑了一笑,也没有再说什么。顺着脚下面这道堤,加快了步子向前走,自己还怕误了师长的限期,走了一程子路,便掏出铁壳挂表来看看。一口气跑了上十里路,不知不觉走上了一段公路。
在这公路上,正孤独地有家民房,门窗关闭了;屋前空地上有许多撒落的米粒。一株高和人齐的枯柳树上,搭着一堆旧鱼网,屋檐阶下,踡缩着睡了一条狗。它春到人来,抬起头来,将那靠在地面的尾巴,扫地似的,懒懒地拂了两拂。程坚忍在他一路怀念之下,对了这情形,自有点感触。站定了脚,正在出神,一阵马蹄声,嘚嘚响近了面前。程坚忍在这四面枪炮声之下,突然遇到这紧急的马蹄声,便向后面跟着的王彪招了两招手,很机警地向房子后面一避。等那马跑得近了,在墙角里张望得清楚,是谍报组的王参谋骑在马背上。便叫了声老王,自迎出来。
王参谋勒住缰绳回头一看问道:“老程哪里去?”程坚忍走近了马边,手扶着马鞍子,答道:“我要到酆营指挥所去,你知道指挥所现时在什么地方吗?”王参谋跳下马背来,隔了马背向他道:“这北郊敌人,来的势子相当凶猛,酆营长一营人,由杨家桥拉长一条线,拖到这公路前面缸市,总有二十里长,非常地吃力。我知道的,营指挥所在前面竹根潭。前面那个村子,是严桥子。”
说着,他抬手顺着公路向前一指,接着道:“翻过那前面一道河堤,大概就有敌人。顺了这公路,由石板滩来的敌人,应该是不会少的。可是到现在为止,这里还不见激烈,我们有一班人在缸市附近警戒着。正北方面,对着栗木桥,进扑的敌人,是用波状攻击,和东北角双桥来的敌人互相呼应,压力很大。东北和正北的情形,也是这样,这公路是西北角的主要路线,敌人不会放松,恐怕马上也会用密集队做波式进攻的。河洑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程坚忍道:“敌人现在两路来犯,照样用的是波式攻击,过去几小时,我们靠着两门迫击炮,把它一个一个地波浪击破。不过这两门迫击炮,就是两门迫击炮。”说着苦笑一笑。王参谋道:“这边自然也只有拿炮来对付他,我想只要援军能在三天内赶到,常德一定能安稳地渡过去。”程坚忍道:“照我的看法,只要有子弹,还可以多撑些日子。”
两个人正是这样说着,噼噼啪啪,一阵倒排竹似的枪声,就在公路北头发生。隆隆几声,炮也响了,在长堤外的树影丛外,冒出一阵阵的白烟。程坚忍道:“好了,这边也接触起来了。”王参谋道:“天不早了,回头看不到路,你赶快去找酆营长吧。”说着,他一手按马鞍,人跳上了马背。程坚忍道:“见了师长,你就说我们在这里见着了,万一电话线断了,我会设法给师长报告的。”王参谋答应一声,抖动缰绳马很快地向常德城区奔去。
程坚忍看看天色,头顶上依然是盖着那些浓厚的灰色云层,回头看西边天脚,在云层下脚有几道橘色的光彩,横斜的交杂着,可以想到在云层外面,太阳已落到离土地相去不远。而另外在阴云密布的东北角,天气是格外地黑暗,枪炮在那里发出,就阵阵地冒出血色的火光。这样看来,敌人又在做黄昏攻势。于是加紧了步